太后冷冷哼了一声:“你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又关御膳房什么事?”归回你从采薇庄回来,我是能吃得下饭?这是她的潜台词,不用出口,却是心照不宣的。
李公公陪笑装憨:“左右都是奴才们的不是!不过太后饮食渐消,却对身体无益呀!眼见太后瘦下去,奴才却不提醒,愈发显得不经心伺候了!”
太后懒得理会,径直走到梳妆台前,坐了下来。
“有话快说!”明明是她等得心焦,却做出一脸嫌弃模样。没办法,心里的火,烧得她无法可想,没有爱的恨是无法持久的,又爱又恨,最是令人纠结难解。
李公公也配合着对方,慌张答道:“采薇庄倒是没事,问了,小掌柜的也说最近没听见什么风声。前几日进香的事,她也如实地说了,没有隐瞒。”
太后又哼一声:“那她去庄子里的事呢?平白无故的,又不是年节,为什么要去上坟?!”
李公公忙答:“这事她也说了,是庄上一个伙计娶亲,她算主人家,下去喝杯喜酒而已。”
太后不说话了,李公公偷偷抬头,注意观察其脸色。只是对方浸yin宫中多年,掩饰的功力,又岂是一朝一夕练就?脸上有如石雕,自然是看不出喜怒。
只是李公公也是她身边老人了,就算石雕,他也能揣测出大概的心意,这也是他多年能陪侍其身边的原因。
李公公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早说早了,他想,长痛不如短痛,老话是有道理的。
“太后,东西我也交给小掌柜的了,她收了,说必尽心尽力,替太后将事办好。”
太后听了他的话,似乎动了气,飞快白了他一眼,左手重重拍上了梳妆台:“自然要办好!办不好,哀家,哀家。。。”最后的话,陷落在她的嗓子眼里,不知何故,她哽咽了。
李公公偏开头去,看着窗外刺眼的阳光,五月的天气,最是温暖人世间,可他觉不到暖意。
半晌,太后冷静的声音再度传来:“别的还有什么?”
李公公闻声即答:“再没有了,看样子采薇庄一切如故,小掌柜的也还好,胭脂不用说了,献出来的都是好的,知道是太后用的,再不敢有差池。”
太后低下头去,看着自己手上的指甲,鲜艳通红,如血欲滴。
“老太后知道今儿的事么?”忽然她问道。
李公公一怔,忙又道:“奴才走时吩咐了,不叫一个人传出话去。应该,是不知道吧!”
太后点了点头,这才抬头,冲着对面镜子里的自己,似自言自语道:“人老了话多,还是耳根子清净些好!”
李公公陪笑附和道:“可不是说?太后本自要烦心的事也多!就拿皇上选妃这事来说,备选的小主名单,只这一桩事,就够叫太后操心的了!”
太后厌倦地挥了挥手,似要将一只不存在的苍蝇赶走般:“将个心操碎了,也没有用!皇上不是个孩子了,我选中的,未必他能看中,到时候又是一场闹腾!”
李公公劝道:“皇上虽已成年,到底还脱不了小孩子心性儿,有些考虑不周的,太后自然是要多虑些的!”
话说到这里,李公公轻轻伸出手来,又扶住太后道:“太后事多,更应当保重凤体,不管是江山社稷还是皇上那里,都少不得太后提点!为着这些,太后您不吃饭可不行呀!”
太后默默听着,本来脸色有些凝重,可听到最后一句,不觉又忍俊不住。
“知道了知道了!”太后依势而起,扶住李公公,果然依言又来到外间,饭桌边坐了下来。
“你就是看不过哀家少一顿!”太后冲李公公嗔道:“怕饿着哀家是怎的?御膳房又不关门,一时要吃什么,再去传就是了!”
李公公喜笑颜开地,将一双镶银牙筷轻轻放回太后手中,又将一碟子雪冻杏仁豆腐放至太后面前:“这是太后最喜欢的,怎么不拿到前头来!”
太后微微蹙眉:“今儿不知怎么的,有些泛酸,看见这些个冷食就没有胃口!”
李公公一听立刻收回手来,豆腐被直接从桌上请走,放到侧面小几上,眼不见为净。
“想是受了寒?”李公公捏起小匙,舀了一小碗汤起来,又放于鼻下闻了闻,方端至太后面前:“这是上好的鸽子滚出汤来,又有茨实良姜,最是益气温补,这会儿正温热适口,太后请用!”
太后接过手来,也不过懒懒呷了一口就放了下来,李公公又忙挟了块香糕:“这上头洒了些肉桂,散寒止痛,温经通脉最为上乘,太后请用!”
太后忍不住笑出声来:“今儿你是要将哀家塞个实的是不是?”
见太后笑了,李公公身上的汗才略收了收,心情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饭后,太后正坐着养神,屋里宫女太监无一人守着,只有李公公,不出声地在站在其身后,正伸手向剔红孔雀牡丹纹香几,向只掐丝珐琅葫芦纹锦袱童子耳炉里,添些安息香片。
忽然听得外头有人来报:“回太后的话,蓝姑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