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公翘起兰花指,保持一本正经,在那小太监头上点了一下:“甜言蜜语!今儿可没东西赏你!”说着白了对方一眼:“快去后头,将赏银给了那妈妈!”
小太监陪着笑,慢慢退了出去。
屋里便只剩下李公公,和曜灵两人。
曜灵脸上挂着笑,恭恭敬敬,全神贯注地看着炉上的火,一付生怕将水烧得过了头的模样,李公公呢?则眯着眼睛,细细打量曜灵。
炉里的银霜炭,不出声地燃烧,将全部的生命都融进通红的火焰里,温度上升,却驱不走周围的寒意。
曜灵被面前的火烤得面泛桃花,可她的身体是没有热度的,只因心里的冰结得太久太厚,小小的火苗,根本难动根基。
顷刻水面起了蟹眼,曜灵眼明手快,水入杯中,,茶叶被冲得四下里逃散不已,水面上顿起茶乳,细润如珠。
“公公请!”皓腕玉手,轻轻递过香气四逸的杯来,平稳安定,杯内的水面上,半点波澜也无。曜灵一双猫眼,青金色的瞳仁里,清澈透明,明明白白地照出,李公公疲惫,而悲悯的脸色。
“小掌柜的,”李公公此刻如同换了个人,说话语气都变了,“看你又瘦了!”
曜灵却是不动声色的:“想是最近事多?不过也还好,我也惯了。”
李公公摇头:“你一个人,操心太过!”
曜灵微笑:“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好!”
李公公再摇头:“总得有个人帮你才是!”
曜灵抬头直视对方,犀利的眼神里全是凛然,朱唇紧闭,虽不便明拒,也不肯附和。
李公公柔声细语地又笑道:“小掌柜的就这点不好,说说就动气了呢!”说着呷一口茶:“不过手艺是没得说,这茶烹得,啧啧啧!”
曜灵长长的睫毛忽闪几下,微微一笑:“谁说动气?李公公最会玩笑!别人放着说,李公公面前,我怎么敢呢!不怕太后降旨落罪么?谁不知道,李公公是太后身后的红人?我只求公公替我美言几句还来不及呢,哪敢动气?!”边说,边夹起块薄酥放在对方盘子里。
说笑之间,李公公的茶水尽了,曜灵正要续上,李公公伸出干柴一样的手来,轻轻压住了。
曜灵觉得好像有一条蛇游上自己的手背,冰凉滑腻,令人顿起殠恶之意。
她缓缓将茶壶放下,含笑道:“公公有话?请吩咐。”
李公公收回自己的手,直视曜灵:“没有吩咐,不过太后白问问,最近外头可有什么风声?”
曜灵沉思片刻,摇摇头:“没听见什么。不过半个月前余王妃与郑相夫人去了平恩寺祈福烧香,我陪去伺候了一回。没有再没有什么了。”
李公公再次将眼睛眯起,定定地看住对方杏核似的猫眼,沉默不语。
曜灵毫无怯意,坦然回视,明亮亮的眼睛里,如清水一望见底。
李公公半晌,嗯了一声,也就笑了:“那事太后早知道了,余王妃前几日进宫请安,正说起这事呢!说你孝心倒虔,没白待你。”
曜灵似害羞地垂下头去,口中轻笑道:“这是太后与余王妃抬举了,不过是应当的罢了。”
李公公点了点头,这时方觉一身轻松,开口道:“外头没事,宫里最近倒有大事呢!”
曜灵一惊,抬头好奇问道:“什么事?”
她装得极像,李公公竟以为她当真不知,张口就道:“皇上要选妃呢!”
曜灵一笑:“果然是好事!想必我这里生意又要旺了!”
李公公也笑:“可不是说?说起来,宫里头也认采薇庄,太后总说,还是小掌柜的知道自己心性,每每挑弄出来的胭脂膏子,竟比宫女们手制的还要好上三分呢!”
“那是太后过誉了,” 曜灵先是谦虚,过后话峰一转:“也是尹家庄上花产得好,好胭脂必得好花来制呢!”
李公公注意地看了她一眼,道:“提起这个来,听说你最近下去看过了?”
曜灵若无其事地嗯了一声:“庄上伙计娶亲,我过去凑个热闹,顺便给爹娘坟头上,添一把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