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星期,手上布满了老茧,黄玉米渐渐适应了 , 一边扫地还可以悠闲地哼着歌,不过他的嗓音实在不怎么样。铁老头经常笑着骂他:“你个兔崽子要人命啊 , 还不如听听鸟叫。”
铁老头每次唠叨黄玉米就唱得越起劲 , 就像狼嚎,铁老头也不生气,呵呵笑着,还会抓几把花生给黄玉米,用他的话说补补身子,小孩子,不能累伤了。
花生是铁老头的特权,是农场厂长给他的下酒菜,还会不定期给他酒。私下里听说铁老头对农场厂长有恩。
, 人老了就有点孤单,喜欢唠叨 , 犯人们干活累,回来就睡觉没几个理他 , 倒是黄玉米清闲一点 , 晚上睡不着就陪着老人瞎扯 , 听老人说一些故事 , 黄玉米喜欢听评书,老人讲的有很多江湖游侠的故事,听得他津津有味。老少两人还算很投缘,有时候黄玉米觉得比他老爹还亲切。
姐姐黄玉婷来过两次送点东西,黄玉米把好吃的分了许多给铁老头 , 铁老头连声夸赞:“你个王八犊子还算有良心,没辜负我对你好 , 我没看错人。”
大约一个多月以后 , 黄玉米的生活发生了改变,一天晚上铁老头讲着故事忽然嘴歪眼斜倒在地面上,送到医院抢救是脑出血,一个礼拜稳定后送了回来,半身不遂,需要人伺候屎niào,犯人们谁也不想干,开会讨论几回,推来推去最后落到了黄玉米的头上 , 所有人一致通过,黄玉米不再干活 , 专门伺候铁老头。
黄玉米也不推辞,在家伺候父亲黄大洋又不是一两天 , 端屎倒niào还要挨骂 , 在这里好多了 , 铁老头得到厂长的关照 , 照看他还可以得到一些好吃的。有一次还有两包烟,铁老头原来抽烟,现在歪着嘴就用不着了。黄玉米对香烟没什么喜好,就是跟着犯人中两个烟鬼学习吐烟圈,两包烟下来 , 吐得有模有样。
铁老头的脏衣服天天要洗,犯人们见到屎niào的的衣服就皱着眉 , 有一天 , 三角眼偷jī贼撇着嘴哼道:“这是报应,不死不活,留在世上受罪。”
“谁没有生老病死,这怎么能说是报应。”黄玉米很不服气地反驳。
“就是报应,你以为那老头是什么好人吗。”三角眼瞥着黄玉米,一脸不屑。
“我看就是好人,至少比你好。”黄玉米大声争辩。
“你个小兔崽子懂什么。”三角眼上前几步,瞪着黄玉米,扬了扬巴掌却没有打。刚进来那天铁老头的话他可记得清楚 , 别真的不小心被这浑小子砍了。
打不敢打,三角眼嘴里可丝毫不让:“你知道铁老头以前是干什么的 , 采花盗,你知道吗 , 糟蹋妇女的。”
“什么采花盗 , 我不懂。”黄玉米呲之以鼻 , 其实说完全不懂是骗人的 , 每一个豪侠的故事中都会有个采花盗被解决掉,就是偷人家姑娘小媳妇,偷去干什么黄玉米真的就不懂了,所以对于采花盗的好坏没什么观念。
信息不发达的年代,偏僻的乡村 , 有时候人单纯得如一潭清水。
“你小子当然不懂,小jījī还没长毛了吧。”三角眼咧嘴露出黄板牙笑着:“告诉你吧 , 铁老头是偷了省长的女儿被抓进来的 , 老虎pì股他都摸,省长下了死命令,全省公安机关警力全部动用,调查出和他相关的案件一百四十五起,睡了那么多女人,真是罪恶累累。”
三角眼后面几句话显然是按照公安机关告示上加工的,自己也觉得很满意,眉毛都要飞起来,旁边一位粗壮的汉子踹了他一脚:“别他妈胡说 , 都要死的人了,你还编排人家 , 积点口德吧,你自己也不是好东西 , 连人家新媳妇的裤头也偷。”
“扯我干什么。”三角眼嘟囔一句 , 没敢反抗 , 粗壮汉子原来是杀猪的 , 和邻居吵架,一不小心把人家手指砍了下来。都是动刀,和黄玉米可以称兄道弟,他经常拍着黄玉米的肩膀炫耀:“像个爷们,可惜你没有把李来福的jb砍下来。”
争吵是犯人之间无聊打发时间活跃气氛的手段 , 转眼就过去了,但黄玉米心中惦记着三角眼的话 , 晚上打了一盘热水替铁老头擦洗身子的时候就好奇地问起来。铁老头身子不能动 , 脑袋却还算清醒,看了黄玉米好一会儿:“你说我是好人还是坏人。”
“好人。”黄玉米不假思索地回答,他感觉老人确实不错,和和气气,就算是坏人也不能当面说,这是最起码的常识,除非是二愣子。
老人笑了两声,咳出一些痰,黄玉米急忙用纸擦一擦。铁老头眼中有点伤感:“你还算不错 , 不嫌脏,一定是个孝顺的孩子。”
“那是。”黄玉米随口应着 , 自己也不知道孝不孝顺,反正黄大洋要是这样绝对不伺候 , 一点不亲切。有一次问妈妈怀疑自己不是黄大洋亲生的 , 妈妈立即横眉竖目 , 发了黄玉米记忆中最严厉的火。
“你说采花盗是好人吗?”铁老头又问了一句。
“不知道。”黄玉米很老实地摇了摇头 , 根据说书的说法采花盗当然是坏人,可眼前这个老人看不出坏,和那种风流或者邪恶的采花盗压根不靠边,有点矛盾:“总是有本事的吧。”
“本事当然有点,不然翻墙越壁还不被抓住打死啊。”铁老头听黄玉米的话很有趣 , 又笑了起来。
提到翻墙越壁,黄玉米jīng神一震 , 那可是豪侠的功夫 , 小五义里面的英雄,五鼠闹东京,听起来心里就发热,要是自己有本事,偷看夏翠莲洗澡也不会被抓住。
想到这里,黄玉米就像饥饿的人看到了一块肥腻的红烧肉,只要学到本事不被人欺负,管他什么采花盗。抓住铁老头的胳膊摇晃着,嘴也变得甜起来:“铁爷爷 , 你教教我吧。”
“冲你这一声爷爷我也得教,不然带棺材里了。”铁老头眉头舒展开来:“不过你可要能吃苦。”
“没问题。”黄玉米拍了拍xiōng口 , 他害怕的东西很多,就是不怕吃苦。
第二天 , 铁老头有史以来第一次提出向场长要东西 , 是一辆lún椅 , 让黄玉米推着他四处转悠。
也是从那天起 , 黄玉米一大早起来就开始按照铁老头的方法跑步,扎马步,打拳,锻炼,每天累得半死 , 但身体一天天壮实起来。
在农场里他们两自由自在竟然没有人干涉,场长还会按照铁老头的要求给黄玉米增加点营养。黄玉米追问过好多次铁老头和场长的关系 , 老头笑而不答。郁闷之下问过其他在农场里时间长的人 , 得到的答案最富有想象也最值得玩味,还带着对场长的不满和嘲笑,私下里流传最广也最不靠谱。
场长是铁老头哪一年心血来cháo采花留下的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