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他是刚洗完澡,还穿着白色的浴袍,发梢还微微冒着热气,此时看着宫萍的眼神,却冷得像冰。刚刚还柔情蜜意、乖巧异常的女人,他迫不及待洗完澡过来找她,就看到她巧笑倩兮地和别人打着电话,左边一个“想你”,右边一个“羡慕”,就像在李斯谦原本平静的心海里又投下一颗巨型炸弹。她在和谁打电话?为什么……笑得那么开心?不同于在自己身边的,那种局促的、带着疏离与防备的、硬挤出来的笑容,是真心的温暖的笑容,这种笑容,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过了,此时居然对着一个看不见的人,笑得如此自然。仿佛……做工精致的娃娃突然活过来了一样……可是给她生命力的人,不是他,而是电话那头的人。当李斯谦认识到这一点的时候,难以遏制心中的怒火,深呼吸一口气,胸口还因为愤怒而不断起伏着,最后他还是什么也没说,深深地看了宫萍一眼,而后转身就走。他怕自己在这里再多呆一会,又会想要掐死她。宫萍看看墙角碎裂的手机,再仔细回想着自己刚刚与邵晨电话中都说了些什么?自己还没反应过来,手机就已经扔出去了,可见他根本没有看她在和谁打电话,那么就是自己说的话惹怒了他……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邵晨问:你想我吗?自己是怎么回答的来着?糟糕……邵晨还说:那你过来找我吧。自己又是怎么回答的来着?越回想,宫萍的脑子就越乱,房间里的温度适宜,可是冷汗却悄悄爬满了脊背。自己这张嘴怎么就没个把门的呢?你不知道李斯谦是个多么小心眼的人啊?手机摔碎了是小事,因为李老太去世的事情,他最近心情本来就不好,再因为这件事件惹恼了他,那就麻烦大了!她这段时间都没有去看宫振华,就是因为怕李斯谦一个心情不好,迁怒到自己身上,静静等着事情的风波都过去了再说去看他的事情,没想到今天因为一个电话就……小碎步踱着,紧咬着唇瓣想着要怎么应付过去呢。事到如今,也只能坦白交代了,网上看到邵晨的新闻,一时兴起就联系了他,这几个月以来第一次打电话,再说那是玩笑话,他不可能听不出来吧?她和邵晨之间根本没有什么多余的瓜葛,李斯谦应该不会借着这件事故意为难她吧?这么想着,她空荡荡的心里突然多了些底气,脚步沿着卧室的方向慢慢挪着,小手攥得紧紧的,给自己加油打气。见宫萍推门进来,李斯谦也只是撩起眼皮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眸子里却暗暗含着冷若冰霜的温度。宫萍的脑门子上有点冒汗,努力保持着面部表情的淡定,掩饰着慌张,硬生生挤出一个笑容:“斯谦,你怎么啦,我跟你讲个好笑的事情哦……”宫萍还在费尽心思地解释着她在网上看到的邵晨事件,李斯谦却眼也不眨地看着她的脸,对,就是这种表情,带着不明意味的讨好、恐惧,以及心不甘情不愿的笑容,好像有人拿着两支火柴棒硬撑着她的嘴角一样。胸口才刚刚熄灭的火苗又腾然壮大起来,他的情绪反而冷了些下来,停了片刻,突然冷声打断宫萍的话:“我不想听,你给我出去。”不愿意去细想她为什么在自己身边总是一副畏畏缩缩,极力想讨好的模样,他知道她根本不愿意留在他身边,这一切都是他强迫的,她确实有心不甘情不愿的资本,可是……自己的心里还是好难受,也不知道是在怨她还是在怨自己,总之他现在不想看到她,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呆着。因为他不知道下一秒,他会不会不受控制地说出伤害她的话。宫萍愕然,心里知道这件事此时不解释清楚,对于以后只会是更大的隐患,于是她扯着笑容挤到他身边,企图用他最喜欢的撒娇来软化他:“斯谦,你听我说……”谁料,宫萍的手还没碰到他的胳膊,就被他的手掌隔绝住,许是看到了宫萍脸上的惊讶,李斯谦的眸子更黑更深,蕴起更多的怒气,语气也变得恶劣起来:“我说让你出去,你没听到吗?”说着就一手攥着她的胳膊,一路朝着房门口而去,宫萍一面费力地跟着他的步伐,一面用力地甩着胳膊想挣脱他,一边还可怜兮兮地对着他说:“斯谦,你揪得我手臂好疼啊……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李斯谦扯着宫萍走了一段,可能是恼宫萍走得太慢,又或是宫萍挣扎的劲道太大了,终于不耐烦了,干脆将宫萍往肩上一扛,大步流星地向走去,到了房门口直接随手一扔,然后“砰”地将门关上了,力道之大,走廊上的花瓶都微微震了一下。好在这是冬天,地上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羊毛绒地毯,桂嫂每天都会打扫一遍,软软的很舒服,所以宫萍的屁股也只是微微有些钝痛,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她坐在地上,看着紧闭的房门,有些茫然。这要是换到以前,哪怕是半个月以前呢,自己还敢任着性子和他大吵大闹,抱着鱼死网破、玉石俱焚的态度,哪怕自己还头晕目眩、嘴角流血呢,也敢指着李斯谦的鼻子破口大骂,可是现在不敢了,再也不敢那么蠢了。李斯谦想弄死她太容易了,她死不足惜,可是宫振华不能出事。她就这样,在被扔下来的地方静静地坐着,安静地抱着双膝,一语不发。李斯谦也静静地听着门外的动静,他甚至希望她使着性子来和他大吵一架,那样至少她看起来还是有生命力的,不要像平时那样,就像一个安静的假人,一举一动都被设置了程序的机器人。等了好几分钟,门外还是静静的,他阔步而去打开门,就看到她坐在门外,抱着自己的膝盖,单薄的身子变成一团,坐在纯白的地毯上,远远地看过来,应该很像一个小动物吧。可是,她的眼睛里,就像一潭死水,没有任何情绪,李斯谦努力想找到一点愤怒、憎恨甚至是一丝强忍着的不悦,一点也没有,眼圈都没有变红,整张脸,一点情绪都没有。甚至听到他开门的声音,抬起头看他的时候,还露齿一笑:“你饿了吗?我晚上做了蛋包饭,你想吃吗?”对他,不仅不会笑了,连真实的生气,也没有了吗?李斯谦感觉自己心里那只野兽关不住了,叫嚣着要冲出来了。他俯首看着她,漆黑的双眸如湖水般幽深,静静地盯着她。宫萍也回望着他,极力想表示自己的无辜。原本有些眯的眼帘微微颤了下,宫萍就看见那里面漆黑的瞳仁极快地收缩了一下,心里突然一抖。他慢慢蹲下身体,面庞离宫萍极近,呼吸几乎喷在她脸颊上细小的绒毛上面,明亮的眼睛虽微微眯起,可那上扬的眼梢却不带一丝柔意,只有那嘴角轻轻勾着,带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不含任何温度的笑容,才是最让人恐惧的。李斯谦的视线转移向下,宫萍刚刚摔落的时候,棉拖已经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此时光裸的脚趾蜷缩成一团,修长细致的指尖沿着小巧的、淡淡粉红色的脚趾甲一路向上,直至宫萍光滑瘦削的下巴处,才停了下来。宫萍不敢动,手掌紧紧地攥着,心脏跳动得快从喉咙里蹦出来,看着这个带着淡淡笑容的、陌生的李斯谦。他还是不说话,指尖慢慢沿着她下巴的弧线到达细白的耳垂附近,引起一阵瘙麻,又在她细长的脖颈不断绕着圈。宫萍被他这种态度吓得不行,一把抓住他的大掌,仍旧是挤着一脸的笑:“斯谦,我错了,我认错,你要是不喜欢我打电话,我以后都不打,好不好?”带着哀求还有妥协,可是李斯谦置若罔闻,还是那副若有似无的微笑,指尖的动作并没有停下,依旧在她的脖颈处转悠着流连着。自己怎么就这么舍不得她呢?换成任何一个人,真心待他的,多得是,为什么自己偏偏要对这个人这么上心呢?即使是她恨着,假装着,甚至心里一直想着要逃跑,他也从来没想过要放走她。他只想现在咬开她的脖子,看看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她的血液是不是和自己一样,也是鲜红而滚烫的呢?宫萍看着他的眼神变得猩红,薄唇一下子贴在她的脖子上,那里正是喉管所在的地方,紧张之下,咽了一口口水,就感觉到李斯谦的唇在上面轻轻咬着,有些发痒,有些吃痛,可是她没有感受到一点点**的技巧,只感受到无尽的恐惧。果不其然,她听到李斯谦冷冷的声音:“有时候……我真的想掐死你算了……”你死了,我应该就不会时时刻刻被你的情绪影响着了吧……我应该会比较痛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