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庆国走进堂屋,果然看到两三个月没回家的弟弟正对祖母撒娇。
余庆安和余庆国虽然是兄弟,但是有很大的不同,余庆国长得人高马大,性情憨厚,不善言辞,余庆安却长得唇红齿白,机灵百变,嘴甜心巧。也就是说,论长相、论机智、论性格,余庆安都远胜大哥,是顺河大队数一数二的俊小伙儿,虽然老一辈觉得他不是干活的料子,但是很多大闺女都稀罕他,听说他谈了一个城里的对象,不少女孩子为之痛哭不已。
余奶奶搂着跪坐在跟前把脑袋放在自己膝盖上的小孙子,满是皱纹的脸笑成了一朵黄花,“这么辛苦啊?让你妈做点好吃的给你补一补。”
“还是奶奶疼我,果然每次回到家我就能吃饱饭。”余庆安不经意地诉苦道。
余庆国听出了他话里暗藏的意思,并没有挑明,而是把水壶放在桌上,打开挎包取出两条头巾,一条天蓝色,一条老绿色,道:“奶,玉娴让我向您问好,她前些日子给您和妈一人买了一条头巾,蓝色的给妈,绿色的孝敬您,让我捎过来。”
这样的头巾柔软、厚实,和丝巾、纱巾不一样,是由细细的毛线纺织而成,经纬比较疏松,也是正方形,边缘缀着一圈同色流苏,适合冷天用,可以做头巾,也可以当围脖。
丝巾和纱巾普遍是城里人戴的,头巾则是乡下人用的,在乡下随处可见。
白玉娴上次去县城和皮鞋缎子一块买的,一共买了六条头巾。
两条天蓝色给余母和白母一人一条,两条老绿色给余奶奶和白奶奶一人一条,又有一红一黄两条颜色鲜艳的放在陪嫁箱里,农忙、出门和月子里都会用到,白母特意叮嘱她买的。
白玉娴来余家时就注意到即使天气炎热,余奶奶的头上也裹着一块老绿色头巾,不过头巾已经旧得很了,打了一个又一个补丁,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于是,白玉娴就给余奶奶买了一条新头巾,给余奶奶买,自然不能忘记爽利大方的未来婆婆,她还是很懂人情世故的。
她买的时候就打算见到余庆国时让他捎回去,所以这次余庆国安慰她失业之痛,她就把头巾交给了他,并指定蓝色归余母,绿色给余奶奶。
余奶奶立刻眉开眼笑,“玉娴孝敬我的?好啊,真好看。”
余奶奶迫不及待地取下旧头巾,把新头巾对折成三角形放在头顶,折起后的底边在前,顶角在后,余庆国绕到余奶奶身后,抓着两个底角在系在奶奶脑后,压住顶角。
“好看不?”余奶奶问余庆国。
余庆国端详片刻,点头笑道:“可好看了。”
余母出工回来也夸赞不已,裹上给自己买的头巾,她心里对白玉娴的喜欢又加深了一些儿,觉得这孩子懂事,会做人。
“大嫂真会办事儿,一条头巾就让奶奶和妈高兴得合不拢嘴,难怪爸妈出那么大的手笔下彩礼,可见是对大嫂满意得很。”就着红烧兔肉连吃两大碗米饭,余庆安打了个饱嗝,以玩笑的口气说出这句话,饭桌上除了余庆国以外的所有人脸色都微微一变。
余庆安好像没有察觉到似的,撒娇道:“爸,妈,哥啥都齐全了,啥时候轮到我呀?现在秋天了,等到年底,东西可就不好买了,有钱有票都不行。”
余父停下夹菜的筷子,看了他一眼。
余母担心丈夫斥责幺儿,抢先道:“你这孩子说的啥话?俺不是早早把一百块钱和布票鞋票都给你了?你哥也是三百块,一百块钱买衣裳鞋袜,二百块做彩礼,票不比给你的多,多出来需要花费的钱自己掏。”白玉娴就多一块她不要手表后自己添上的几尺条绒布。
“三百块钱够干啥呀?我光给国红买衣裳鞋袜就去了一百多,工资都贴进去好几十块钱了,新房还没收拾、家具还没买、三大件就只有一辆我骑了半年的自行车,国红的爹妈还问我要三百块钱的彩礼钱才同意让我们结婚。”余庆安可怜巴巴地道出自己的困难,随即撒娇道:“妈,您就再给我点吧!您不会看着儿子我连饭都吃不上吧?您看,我都饿瘦了!”
余母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没有接儿子要钱的问题,瞄了他跟前的骨头几眼,也没有担心儿子挨饿,而是说道:“傻孩子,彩礼和嫁妆得两家爹妈见面商谈,哪能问你一个孩子要彩礼?”余母年轻是脾气火爆,行事爽利,人过中年则越来越懂得刚柔并济了。
自己的儿子自己明白,余母向来是一视同仁,哪个都不偏。
在余家,作为一家之主的余父生性威严,平时不苟言笑,遇到事情时却是长篇大论有理有据经常说得对方哑口无言,余庆国和余庆安两兄弟一个随了余父过于沉稳,一个又机灵过了头,沉稳的厚道体贴,机灵的油滑自私,余母没少因为后者而发愁。
最让余母难受的是,自己对两个孩子都是一样的教导,可是长子就是有担当,幺儿就是只记得自己,喜欢穿衣打扮下馆子,自行车票给他是做结婚彩礼的,结果他买来自己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