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周勀换了件浅灰色卫衣,看模样应该洗过澡了。
常安:“有事吗?”
周勀抬了抬手里的袋子,“能不能帮我肩上换个药。”
常安肯定不能拒绝,“可以,在哪儿换?”
周勀目光便越过她的肩头往卧室里看了眼,贵妃榻上丢了几条她换下来的裙子,床上和地毯上随处可见杂志和稿子,床头矮柜上还有小半杯没喝完的红酒。
从小家里都有佣人照顾起居,所以常安在生活方面其实没什么自理能力。
周勀眉头挑了下,“去我那边吧。”
客房位于走廊另一端,面积不算大,大概只有主卧的一半,简欧实木床,一体式衣柜,靠墙摆了一张同色系的电脑桌,整体装修基本就是酒店客房样式,而最近一年多周勀如果留宿住的就是这个房间。
常安走进去,记忆中这应该是她第一次踏入周勀的地盘,收拾得很干净,每样东西都摆得规规整整,难免给人一种压迫感。
她潜意识里有些不自在,捏口气,“药在哪?”
“这!”
周勀将手里拎的塑料袋扔到床头,衣服往上撩起来,单臂抬起,卫衣便很顺畅地脱了下来,整个动作自然流畅,等常安回神之时他上身已经半裸,往传言一坐,身子稍稍侧过去,“好了,来吧。”
常安:“……”
她脑子里嗡嗡响,上药肯定要脱衣服,这很正常,不正常的是她现在的反应,耳根发烫,心跳加速。
虽然23岁了,年纪不算小,可是以前家教严,外婆和母亲属于保守派,从小就严令禁止她和男孩有太多接触,所以常安基本没什么异性朋友,到“脱衣服”这地步的更是少之又少。
这会儿屋里灯光敞亮,周勀整个脊背朝着她的方向,宽肩窄腰,线条流畅,肤色不白但光滑,搁其他女人眼中大概是要流口水的,毕竟身材这么有看头,可常安只觉思维停滞,傻了一样。
周勀长久没听到动静。“常安?”
他又稍稍转身,这下可好,前面也都看见了,胸肌,腹肌,腰肌,虽然不是那种特夸张的线条,但胜在一切刚刚好。
常安虽然也不是头一回见,但第一次这么近距离且光天化日啊。
她极力掩饰自己的怯场,拎了药过去坐到周勀身后。
“等一下。”边说边扯塑料袋,结果扯了半天也没把上面打的结扯开,心里有怨气,干脆就用蛮力撕。
身后一通哗啦啦响,周勀皱眉,再度转身,“给我吧!”
他接过塑料袋,轻轻一拉,结就散了。
常安:“……”
周勀再度转过身去,常安愤愤,问:“先上哪种药。”
周勀:“……”
常安:“白的还是蓝色那支?”
周勀:“你得先帮我把脏纱布撕开,伤口清洗一下,最后再上药。”
常安:“……”
她开始后悔答应帮他干这差事,只是现在也来不及了,这时候只能硬着头皮上。
好在伤口在后肩,周勀也看不见她的表情。
常安咽口气,慢慢沿着边缘先把胶带一点点撕开,纱布大概包了手掌那么大一块,上面印出黄色药水的印子,摸上去已经通湿。
大概是洗澡的时候淋过水了吧。
“嘶…”
“怎么了?很疼?”
周勀,“没有,你继续。”
常安忍不住撇眉,娇气,可下一秒当她揭开整块纱布时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
之前她没跟去医院,脑中印象只是他替自己挡了一记,烤肉店里捞炭的钳子,顶多也就破点皮烫红而已吧,可现在亲眼看到伤口,何止破了一点皮啊,很长一条口子,周边有许多烫起来的水泡,有些水泡已经破掉了,里面液体流出来,药水糊着水泡撕开的皮肉,加之洗澡泡了水,简直恶心又狰狞。
常安胃里甚至有些痉挛。
“怎么这么严重?”
周勀侧头,“还好吧,可能白天没换药。”
“医生有交代一天要换几次药?”
“前几天要求三次吧。”
“那你今天换了几次?”
周勀想了想,“这应该是第一次!”
常安:“……”
周勀:“本来中午应该去趟医院,但临时有事,下午又开了半天会,所以拖到现在,怎么,很严重吗?”
何止严重啊,常安觉得怕是要发炎了。
“你忍着点,我先帮你处理一下。”
刚才的尴尬已经荡然无存了,常安的专注力开始全放在伤口上。
她用药水把口子和破掉的水泡全部清洗了一遍,再用纱布弄干净,想了想,觉得可能还没做到位。
常安:“我下楼找根针,有些没破的水泡可能需要戳开才能上药。”
周勀:“……”
蹬蹬蹬听着她跑下楼,翻找了一会儿,又蹬蹬蹬见她跑上楼,手里拿了一根缝衣针。
“针我用火烤过了,你忍着点,可能会有些疼。”
她已经顾不上“男女授受不亲”这种旧思想,摁住周勀的肩膀把他转过去。
周勀刚想阻止,常安已经快狠准地下手了,一连挑开了好几个水泡,疼得他头皮抽紧,正要喊停之时常安突然跪起来在他伤口长长吹了一口气,那滋味啊…疼痛混着酥痒,犹如地狱天堂。
“还扛得住吗?”她问。
周勀咬了下腮帮子:“没事!”
之后常安就像接到了指令,后面的水泡挑得得心应手,而周勀就在这种“一戳一吹”的模式中享用完了整套流程。
几分钟后常安总算剪断最后一根胶带,周勀后背已经起了一身薄汗。
他转过身来,动了下手臂,轻吁气。
常安见他脸色异样,问:“很疼吧?”
他苦笑:“怎么感觉你是故意的,报复我?”
常安:“怎么可能,我报复你干什么?你还是为我受的伤!”她说完很自然地笑了笑,眼梢下弯,一身柔软,双腿还维持跪着的姿势,所以上身微微前倾,与周勀挨得有些近。
周勀难得看到她会笑,整个人更显柔静,加之那晚她穿了件浅绿色的刺绣睡裙,往上一小截天鹅颈,黑发如丝绸般垂下来,顺着胸型的轮廓在那处弓出一个小弧度,身上还时不时散出清甜的沐浴露香气。
这一切感官刺激让周勀突然想到春天刚破土的竹笋,青葱鲜嫩,让人忍不住想摘尝。
有人说过女人的爱情始于内心,而男人的爱情始于本能。
周勀从来不是什么深情痴情的男人,他这三十年来对男女之事吝啬至极,就连周歆也曾哭着骂过他:“你知道什么是爱吗?但凡你真的在乎,真的爱,怎么可以忍受看着她跟其他男人交往,跟其他男人上床?爱是自私的,利己的,恨不得把那人锁起来困在身边日日夜夜拥有的,而你呢?你连最起码的占有欲和控制欲都没有,还谈什么爱情?”
虽然周歆这话说得有些极端,但不无道理。
周勀在感情上懒得去经营,更懒得去争取,他交往过的女人都是自己主动投怀送抱的,而他从中选择尚算合适的来满足生理需求,到点分手,人钱两清。
这种模式看似不道义,但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只是对于常安……
周勀突然抬手抚了下常安的头顶,他承认自己这一刻心动了,但心里又清楚,心动不是情动,两者之间截然不同。
心动是身体,而情动…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很难了。
常安这瞬猛地缩回去,她是一时疏忽了,怎么就把气氛搞到了如此暧昧不明的地步。
“很晚了,你身上还有伤,早点休息!”说完麻利下床,吸了拖鞋走了。
周勀坐在那舔了下牙槽,笑笑,也没多想。
第二天照旧,常安依旧睡到十点才起床,满心以为周勀已经走了,下楼却见他正蹲在厨房里头翻东西。
常安摁住好奇走近,问:“你在找什么?”
周勀起身,“上次我给你买的退烧药还有吗?”
常安:“……”
周勀那时候的体温已经飙升到三十九度二,而他半夜量的时候也才三十八度七。
这怕是吃退烧药也止不住了吧。
常安见他脸色实在难看,提议:“还是陪你去医院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