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大夫是隔着帘闱诊脉,因而很容易蒙混,只是程氏看了明大夫的诊脉结果后,脸刹那间变得灰白,陆辰儿登时觉得于心不安,心里边着实难受得厉害。
明大夫说三日后把药丸送来,便离开了。
程氏一时还不能接受,也不愿意相信,“从前从没有大夫说你体质不好,我们再多请几个大夫瞧瞧,实在不行,我让你父亲想法子从宫里请太医过来瞧瞧,你别太相信明大夫的话。”
陆辰儿本就内疚,低垂着头,听了这话,更是浑身难受,脑袋都快垂到胸口了,整个人似泥塑木偶般,站在她旁边的息南见了她这样,忙上前伸手掐了掐胳膊内侧,突然一阵疼痛,陆辰儿不由挥开息南的手,回了神来,忍着痛勉强笑了笑,上前去挽着程氏到屏风前的软榻上坐下,“不用了,去年在乡下时,乡间有几个铃医也给我瞧过,都是这个毛病,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好好将养着就无事,方才明大夫的话,您也听了,又不是说治不好,吃了他配的药,慢慢调理。”
程氏听了这话,更加觉得陆辰儿是在安慰她,眼眶突然间微红,“你这孩子,以前身体好好的,那位替你做法事的高僧也说过,只要过了十三岁,你就能平平安安,一生顺畅,怎么又突然有个体寒的毛病,还是找别的大夫的给你瞧瞧吧。”
“娘亲不是说明大夫是京中的送子观音,明大夫的药我先吃上一年半截,若是没什么效果,砸了他送子观音的招牌,我们再请别的大夫。”
“他的招牌管什么用,砸了就砸了,你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程氏抚着陆辰儿后背。满是心疼,因息南还在旁边,凉着总不好,母女俩只说了几句话,陆辰儿便带着息南回漪兰堂。
桃夭依旧跟着春纤在西间习字,听说陆辰儿回来了,出来厮见一番,昨天在菩提寺息南和桃夭后来也见过一面。
待桃夭回了西间,丫头们都遣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息南和陆辰儿俩人时。陆辰儿伸手摸了摸胳膊,还有痛,她今天穿了件粉色大袖对襟罗纱衫。因而衣袖撩起来很方便,索性撩起衣袖,胳膊一侧让息南掐的那部分都红了,揉了揉,不由抬头瞪向对面坐着的息南。“倒是我小瞧你了,看着你瘦瘦弱弱的,怎么下手这么重,这力道都能和桃夭比拼了。”
“你那时魂游太虚,我不用力,你确定你能清醒过来?”息南毫不示弱的回瞪过去。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再说了,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你这是做了亏心事,心里藏着鬼,没见过,拿自己的身体来骗父母。瞧着你母亲那般担心,我都于心不忍。刚刚你若再不拉我出来,我都想直接把真相告诉你母亲了。”
这话一出,陆辰儿登时焉了脑袋,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没了精神,好一会儿才嗫嚅道:“这事上,是我不好,一切都是我的问题,我只是不想因我的缘故连累人,他很好。”
息南在一旁瞧着陆辰儿一脸茫然、眼神中尽是无措,仿佛历经着许多事,充满着害怕和恐慌,息南不由一怔,陆辰儿应该和她一样,在娘家都是天之骄女,父母捧在手心长大,至于出嫁后,虽然没听陆辰儿提起,但怎么也会是清贵人家的青年才俊,不可能不靠谱。
“其实不管你的出发点是什么,你真没必要这么瞒着父母,欺骗父母,我们虽相交不久,但交浅言深,依照你父母对你溺爱程度,那怕是杀人放火的事,他们都会愿意替你去干,有什么事你直接和他们说就好了,只要你愿意,他们肯定会帮你的,这一点上比那些子女众多父母顾不过来的家好上许多倍。”
陆辰儿听了息南的话,嘴角泛起一抹苦笑,伸手端起案几上的茶碗,喝了几口,压下心头升起的烦燥与不安,“我知道了。”
息南本是心思通透的人,瞧着陆辰儿这模样,怕是没有听进去,只当她有什么难言之隐,“这事旁人也劝不了,你自己心里要有把尺度,从来父母所愿,子女有出息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子女一生安乐,而于子女来说,不过是父母能安享晚年,这个相信你能比我更易明白。”
父母得以安享晚年,的确是她所愿。
陆辰儿颔首称是。
息南临走时,陆辰儿只说三日后把药给她送过去,息南笑了笑,“这几年吃过的药不知凡几,我都麻木了,如今再难听的诊断结果,再苦的药,我都没感觉了。”
到最后可不就是麻木了,这一点陆辰儿深有感触,但又不能真丢开,吃药看大夫,至少还抱有一线希望,陆辰儿伸手拉住息南的手,“天下之大,总有不少奇人,将来机缘巧合碰上了,定能治好你这病。”
息南笑着点点头,陆辰儿送她上了马车,才转身回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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