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阮卿言素来娇气,也没受过什么伤,她怕冷怕疼,却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这么没用。腹部传来的剧痛让她觉得连呼吸都是极为难过的事,血流出来就会被那把冰剑冻住,将那冰蓝的剑身都染红了大半。阮卿言吃力的喘息着,她看到静慧抬起手,朝着自己挥过来,她艰难的撑起身体想去挡,可手臂在这种时候反倒不听使唤了。
“师傅!求你,求你放过她。你答应过我不会伤她的,我会留在尘缘寺,哪里都不去,没有你的允许,我绝不会再与她见面的。”易初见静慧要给阮卿言最后一击,她顾不上什么形象,更加顾不得静慧如何看待自己。她爬到静慧脚下,不停的磕头,只求让静慧放过阮卿言。
“她的杀念已动,早晚会下手杀人。且这蛇妖对我存有过大的敌意,你可知放她离开会给尘缘寺惹来什么麻烦?”静慧并不想放过阮卿言,她的手凝起一道冰层,朝着阮卿言的心口击去,就在这时,易初已经起身站了过来,用手将静慧的手挡住。
眼看着易初的手被快速冻结成冰,静慧急忙收回法力,虽然不至于全然冻住,可易初白皙的手臂还是被冻成了青紫色,看上去有些骇人。疼固然是疼,可易初此刻哪还有心思管自己如何,她扶着摇摇欲坠的阮卿言把她搂在怀里,却发现她身上的伤口没有一处在自动愈合。这样下去…就算师傅不动手,她也会…
“师傅,言儿她并非有意与你为敌,她只是想带我离开。徒儿在此恳求师傅放她离开,我会和她说清楚,让她不再踏入尘缘寺。就当徒儿这一生最后一次求师傅,行吗?”易初从未这般对谁放低过姿态,即便她不傲,可心里却存着她自己的傲骨。看到她为了自己这般低声下气的求静慧,阮卿言双眼发红,她伸手抓着易初的衣摆。
“悠悠…别求她…我不要你这样。”阮卿言看不得易初受委屈,她不想认输,不想让易初留在这里。“你别说话,休息一下,我马上就治好你。”易初见阮卿言嘴边和身上都是血,心疼的无以复加。她本该是自由自在,什么都不顾及的,如今却为了自己伤到如此地步。易初抬头看着静慧,心里已经决定了,若言儿死了,她便也跟着一同去。
似乎是看到了易初的决心,静慧微微皱眉,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把手里的功力散去。“初儿,既然你这般威胁为师,为师不可能会不顾及你的性命,这一次便随了你的意愿,你把她送下山吧。她身上的冰剑会逐渐冻住她的身体,不会让她的伤口自愈,除非我将功力化解,否则在半个时辰之内,她就会被彻底冻死。你若拖延时间,后果自负。”
“徒儿明白,徒儿这就送她离开。”易初见静慧终于松口,她苦笑着把阮卿言扶起来,带着她朝山下走去。看着易初很艰难的扶着阮卿言,静慧看了眼地上残留的血迹,这一片狼藉的寺庙,微微叹了口气。
孽缘...
易初虽然力气大,可要把阮卿言抱起来也很费力,而且这会的阮卿言没办法化成蛇身,更没办法把自身的重量变轻,易初很勉强的扶着她,一点点的朝着山下走去。
“悠悠,我太没用了,打不过老秃驴,所以你不要我了。”阮卿言看着易初额头上的汗水,轻声说道。她很难受,全身都在疼,而且她也能感觉到,自己身体里面的部位都要被冻僵了。还好内丹和心脏这两个地方没事,否则就算她是妖,也是回天乏术。
“别乱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是我太差劲,没办法护着你。阮卿言,这次走了就别再回来了。”
“不行…我不能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我会回来找你,你要等我,好不好?”
阮卿言一开口,血就会顺着她的嘴角流淌在易初的肩膀上,感到她迈开的脚步越来越艰难,易初红了眼眶,她紧紧的咬着下唇,只觉得自己竟是这般废物。不要说保护阮卿言,就连现在,阮卿言受了伤,自己却连抱起她的力气都没有。
易初,你怎的这般无能。
“别再说话了,你多休息一下,等一会师傅把法力消去你就不会疼了。”易初紧紧的搂着阮卿言,尽量不让她用力,好缓解她的痛苦。可阮卿言却摇摇头,用她冰凉的脸颊在自己肩膀上蹭了下。“不疼,我一点都不疼。本来应该很疼的,可是为了你,再疼我都不觉得疼了。悠悠不要走好不好?留下来。”
阮卿言的双眸已经灰暗一片,仅存的意识还在挣扎。听她这么说,易初点点头,却又摇头。她又何尝不想留下来,她也不忍心把伤重的阮卿言丢下。可是…若她不回去,阮卿言就会死,自己没办法眼睁睁的看着言儿就这样死掉。
接下来的一路,易初没再说什么,而阮卿言也没有说话的力气。终于出了尘缘寺,易初把阮卿言安放在树下,让她靠在树干上。看着她的大半个身子都被冻成了冰,易初双眼发红。她用手把阮卿言凌乱的头发理了理,又拿出手帕把她的脸擦干净。做好这一切,她静静的看了阮卿言许久,伸手摸上她的脸颊。
“言儿,听我的话,别再来找我了。你今后还会遇到更好的选择,而我非你的良人。从此以后,就忘了沈璃悠吧。”易初轻声说着,发现有什么东西顺着自己的眼眶流淌下来。她愣愣的摸着那湿润的液体,有些诧异的看着手上残留的水迹。
易初没哭过,即便是小时候知道自己是个弃婴之际,她也没有要流泪的感觉。之后的数十个年月,她无欲无求,不懂期望,没有失望,眼泪和较大的情绪波动对她来说都是奢侈。可现在,她流泪了。原来哭出来就是这样的感觉,分明没有预兆,没有特意去做,可是这些莫名其妙的水流还是顺着眼睛流了出来。
很苦,很咸。
易初不敢再看阮卿言,因为她怕看了自己就会不忍离开,而她为了阮卿言的性命,又必须要走。她缓缓闭上眼,起身准备回寺庙,没等她走出一步,一只手忽然扯住她的道袍。易初回过头,就看到阮卿言正拉扯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