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堂在阳光下一片明亮,韩湘随着丫鬟小翠缓缓走进。
小翠施了一礼,道:“老爷夫人,被大小姐救回来的那人醒了,我带了来。”说罢转身走向一边,束手而立。
韩湘只见一处宽阔门庭,上方太师椅上正坐着一个须发半白的锦服老者,看年纪约莫花甲,身边是一个穿金戴银的妇人,下方两边有仆人丫鬟伺候着座上的一个绿衣女子,正都看向自己。
韩湘哪里见过这般场面,面皮微红,又恐失了礼节,忙上前一步,拱手弯腰道:“小子寥城韩湘,多些老爷小姐救命之恩。”
那绿衣女子极为美丽,惊讶道:“张医师的药物还真是灵验,这么重的伤势竟只有两天便起死回生了?”说罢向着韩湘一点头,问道:“你怎么会孤身一人在那荒山中,又怎么受了这样严重的伤势?”
韩湘心中犯难,暗道:“我韩湘自幼习得圣贤之书,这骗人之话近几日连连出口,实在很不应该,况且人家好心救我,有再生之恩,我若在欺骗他,真是枉了人家的一片恩情。”当下便要直言相告,将这几日所遇所见之奇妙诡谲之事全部道来,突听一阵急促的呼喊从身后响起:“老爷,不好了…老爷,不好了…”
随着声响一个消瘦仆人急速跑进正堂,跪倒在地,眼中带着泪水,支支吾吾道:“老爷,少爷被…被陈府的客卿打伤了,命在旦夕…”说罢兀自掩面哭了起来。
上座的老者再顾不得韩湘,慌忙起身,神色紧张而急切,问道:“少爷现在何处?”那女子与妇人也是惊慌失措,慌忙起身搀扶着走到堂前,挑目观望。
只见艳阳之下,两个仆人前后抬着个担子正一摇一摆的急速跑向这边,离得近了,方才发现那担子上躺着一个昏睡的青年,嘴角带着鲜血,面色苍白,许是重伤在身。
这妇人“啊”的一声,眼泪哗哗留下,竟自昏厥过去,被绿衣女子搀扶了,缓缓进到堂内,靠着椅子不住悲哭。
原来这家本是京城有名的商贾,家财万贯但却只有一个女儿,二老心思不安,终于老来得子,是以对这个小儿子更是万分宠爱,生怕有了一点闪失,自小到大也莫让他遭受过一点委屈磨难,哪曾想今日竟有噩耗,看着儿子惨白着脸,鲜血直流,妇人心中绞痛,老者也是难过愤怒。
仆人将担子放下,纷纷后退跪立一旁,锦服老者颤抖着身子缓慢走进。
只见那担子上的青年眉目惨淡,本是俊朗的面皮更苍白不已,嘴角仍旧有大口鲜血流出,瞬间染红了担子上的青布。
老者声音颤抖,厉声喝问仆人道:“怎么回事?”
身后的绿衣女子也已放下妇人,眼中带着晶莹的泪水走了近来,看着弟弟这般模样甚是心疼,忙大叫道:“快请张医师过来…”
早有丫鬟跑开去唤郎中,那几个跪地的仆人胆战心惊,悲怒道:“都是那陈家的少爷。”
老者更是大怒,双拳紧握,问道:“怎么回事?”
只听仆人带着哭腔道:“少爷听闻三日后武侯爷府有擂台比武,胜者可以得到侯爷花重金打造的一柄神兵,少爷本就爱凑热闹,带着我们跑去看看,哪里知道碰到了陈家少爷。”说着抹了一把泪水接着道:“那陈家少爷本来就跟少爷不和,这次更不知道在哪里请了一个江湖人,心里有胆,便对少爷恶言相向,几番挑衅,辱骂的甚是难听,少爷气愤不过前去理论,哪里知道那江湖人仅是轻飘飘的一掌,少爷便被内力震的后退数步,终于倒下,嘴角带着血,再也站不起来了。”
说罢泪水长流,直哭道“小的们没有本事,护不住少爷,罪该万死…”身后几个仆人也是一阵哭喊请罪。
锦服老者气愤不已,他经商多年,怎会不知江湖人行事嫉恶如仇,动手便是性命较量,此刻见儿子虚弱不已,眉头紧皱,痛处万分,定然不是皮外之伤,怕是那江湖人使了内力,暗中破坏。
老者知道这内力入体拖延不得,只怕张医师也将束手无策,慌忙对着几个仆人大喊:“快,快去请宁大侠。”
那仆人也是心中一喜,好像是少爷得救有望,赶紧站起转身向外跑去。
不一会,一个长衫老者提着药箱来到,想来正是那个替韩湘治病疗伤的张医师了。
老爷见到张医师到来,慌忙闪身退到一边,抱拳道:“请张医师务必治愈我家儿子,老朽必有重谢。”
那张医师一挥手,见那少爷面容纠缠,好似极为痛苦,显然耽误不得,也不多做言语,来到担子旁,蹲下身子,拿起少爷的手臂,手指搭上脉门,面色却陡然变化,也不多言,慌忙从药箱中取出一根银针便要向少爷的眉间扎去。
韩湘一直站在一边看着,他见那少爷神情难过,痛苦以及,嘴角的血液多是暗红,定然不是外伤,必定是被内力打进了身体使然,与自己前几日的境况一般无二。
好在是这少爷的身外穴道没有被封闭,只是不懂牵引内力之法,无力将身体中的残存内力驱散,所以才会这般痛苦,若是熬过一时半刻,那内力消散了身体血肉间,自然会无事,只不过那内力非是自身修成,以后难免会留下病根,逐渐损坏血肉筋脉。
但若是这少爷身子不强,筋脉血肉定然也撑不住这内力的撞击。
转念又想:“必定是那拍打之人内力不强,若是如那夜的我身躯中的内力一般,只怕这少爷早已当场毙命,还哪里容得了现在这般苟延残喘?”他却不知,那晚的二人功参造化,这天地间又有几个?而他自身更是巧合姻缘,加之莫名黑起时而霸道,时而阴深,时而破坏时而又保护,才能这般铤而走险活下来。
只见那郎中已将银针触到少爷眉间,韩湘陡然想到:“那夜我被内力环绕,周身穴道封闭,那野狗浑然不知,破了我的血肉,那内力被外物刺激的反倒更加凶猛。”心中不由大骇,又看那老者手已点下,当即大喝一声道:“且慢!”
张医师不愧为多年郎中,行针稳健,韩湘话一出口,他便赶紧住手,银针紧挨着少爷的皮肤,没有刺下。
韩湘已缓缓走进,慢慢蹲下身子。
张医师只道是哪个更高明的郎中出声,不由抬眼看去,只见是自己前日为其疗伤的青年,心中微有怒意,带着急切道:“少爷这是邪气入体,须以银针破开穴道引出邪气方能痊愈,万万耽误不得。”
韩湘还未说话,却听一道豪放爽朗的声音自门外传来:“什么狗屁的邪气入体?你那邪气是死气,这却是活气。”接着一个玄色劲装的男子便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双眼明亮,约莫二十五六岁,身材高大,却不显得魁梧,更不显消瘦,匀称有秩,面容俊朗,只是脸上一道刀疤清晰可见,从耳根一直横到嘴角,稍稍破坏了美感,更添凌厉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