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通常不会说这种带着明显不确定的话,看来事情本身相当古怪。
钱亦尘听出不同寻常的意味,立刻变得正经起来:“有证据吗?”
“那柄拂尘。”贺兰玖关严窗户,又布下一重阻声结界权作保障,“纪浮茶在村中行走时,他的法器上闪过白光现出器灵,化作一个五六岁大的雪衣孩童,叫了他的名字。”
既然叫了名字,那么这人无疑就是纪浮茶了。器灵认主之后再无可能更迭,哪怕主人的法器被夺,也绝不会承认新主人。
这应该算是修士圈的身份证……不过,万一同名同姓呢?
钱亦尘不敢完全排除这种可能,但多少打消对身份的怀疑。
“这还不是主要的。”贺兰玖觉得气氛太过严肃,突然挤出个笑脸,“你可知他召唤出器灵后,两人一起做什么吗?”
居然这时候卖关子?!
钱亦尘一见他笑就来气,硬邦邦地回答:“不想知道,有种你别说。”
“没事,你不想听我也告诉你。”贺兰玖从善如流地挨着他坐下,“我看见他们逐一进了村落的茅屋,在……收拾房子。”
“收拾,房子?”钱亦尘疑惑的重复一遍。
七曜宗大弟子不为人知的爱好其实是做家政?
纪浮茶带着器灵挨个进了村落的房屋,打水,劈柴,把凉透的水重新烧热,以灵力灌注枯萎的青菜瓜果保鲜,又跑到屋顶上去铺好稻草,总之把一切都打理的井井有条,连桌椅板凳都擦了又擦。
“他是想当道德模范,等村民找回来后能立刻住上干净的屋子?”钱亦尘摩挲着下巴自言自语。
如果“纪浮茶”在偷偷离开是为了与蓝终见面,或者那些消失的村民其实被他绑架到了某个地方……这些理由他多少还能接受。
只是收拾房间而已,不考虑背景的话还是件好事,却给了旁观者难以言喻的怪异感。
“谁知道呢。”贺兰玖突然耳尖一动,“他从楼梯处上来了。”
钱亦尘屏住呼吸也听不见极细微的脚步声,但片刻后,纪浮茶在外面彬彬有礼地敲门。
“两位若是醒了,就快些出来吧。”
钱亦尘装出刚睡醒的样子开门,对外面的霜色身影阴阳怪气的解释:“我现在是凡人之躯,难免要多休息,你见谅啊。”
纪浮茶眉头微皱,转身下了楼:“……等见到勾灯,我会帮你解开的。”
山中的露水晨雾被日光驱散,云影之下,几间茅屋冒出热腾腾的炊烟。如果不知道里面早已没人,画面看起来还有种挺温馨的感觉。
如果不了解底细,旁人睡醒一觉后发现空荡荡的村落里该生火的生火,该做饭的做饭,有几家甚至连早饭都上桌了,就是不见半个人影,绝对会被吓的六神无主。
钱亦尘已经清楚这些都是谁的功劳,表面上仍然装出震惊的样子:“村里绝对没有活人,这……这些东西怎么还能保持被用过的样子?”
没想到始作俑者比他还震惊!纪浮茶看着某间屋子里熊熊燃烧的炉灶,脸色一片惨白:“难道是我们……看不见那些村民?不,不,周围没有鬼气,一定是勾灯!一定是他干的!”
声音到最后已经凄厉,纪浮茶死死捏着拂尘手柄,似乎把它当做勾灯的脖子。
——精神分裂?还是疯了?
钱亦尘觉得这幅明知故问的场景很荒谬,仔细观察纪浮茶的神色,紧咬的下唇和眼底压抑的愤怒又完全不像作伪。
村落的一切,从炉灶正燃烧的木柴到撒在院里无鸡吃的小米,明明都是他亲手做的啊……
“勾灯,你出来!你出来啊!”
纪浮茶的灵力如针状向周围四散,钱亦尘堪堪避开,凡人的身体差点被伤到。
贺兰玖张开结界,阴沉的眼神扫过纪仙人,想了想却没说破。
两方各怀鬼胎,偏偏还要演戏。
“我知道你一直没走,与其在周围装神弄鬼,为什么不直接出来见我!”纪浮茶认定他找的人就在这里,发疯一般在村中穿梭。
踢开某扇门时,后面一根支门的木棍倒下来,他侧身躲开,在空荡荡的屋里站了片刻,又垂头丧气的走出来。
村落里的一天,就这样消磨过去。
掌灯时分,灰尘遍布的医馆里。
抛开身份问题不谈,钱亦尘还有两个问题需要弄明白。第一,为什么他要将村落始终保持在有人居住的状态?第二,为什么他不打扫这间医馆?
若说昨夜是因为来了自己与贺兰玖这两位不速之客,那么之前无人碍事的时候呢?
其他的三四五问题,比如村民去了哪里,纪浮茶又为什么装出——或者是真的疯癫失忆,都可以放在之后解决。
钱亦尘觉得,只要抓住了最关键的两点,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装的。”贺兰玖照例在屋内布下结界,开口便是这个两个字。
是说纪浮茶的状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