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她那样要求自己一年后休掉她,仿佛无尽的黑暗喷涌而来,残余的只剩一些冰冷的痛楚。
因为她从来没有对他有过真心,所以不会对他说实话,抑或告诉自己最真实的东西。
“那解药呢?”
“无药可救,她中的是冰炫,能救她的,天下也只有一人,那便是同中这种毒的风银君,你让他来,便有救了。”
“想都别想!”
立马拒绝了先生想要让风银君救的话,他是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夕颜和他一起。
“我有一计,不知你可愿意?”
******
琼楼玉宇,雅阁上,风银君侧躺在软塌上悠然的瞌上双眸。身上盖地是西域里最好的狐裘。
耳边一动,忽见一只白鸽飞在窗口扑扇着翅膀盘旋了几下便落了下来,他轻手一掷,一粒豆子打中鸽子的小腿,鸽子一惊便飞了进来。
落在他的软榻上,解开信筒,拆开信,随即脸上出现似有似无却又担忧的一笑。
已经到用膳的时间,拓也正吩咐那些御厨将食物端进主子的雅阁上,却见风银君独自的从那雅阁上飞下。
“主子,已经到了用膳的时间了。”
“你且随我到许恒弋府中,我有事情要办。”
平日里一到用膳的时间,就算再大的事情都不会急的去做的主子今日有些异常,但也不多问随即便无声的跟随在他的身后。
两人来到了恒弋暂时居住的府衙,已有管家前来迎接他们,绕过一个又一个廊弯,终于见到了许恒弋,风银君眉目一蹙,意外的还看见了自己从未想过会来这里的人。
那人便是邱涳。
“好久不见,风皇子。”
“幸会。”
先生历来四海为家,今日出现在此地定有隐情,不多想,风银君直径的走向夕颜的床榻上。
凝视她静谧的容颜,又转头冷漠的说道:“我需要带走她。”
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许恒弋扯动自己的唇优雅一笑:“你利用她无非是想要河南一州宝地,但是我却不能让给你,你终究的意图不就是为了救出你的母妃吗?今日你肯放血救夕颜,他日我必定还你一个完整的德妃。”
两人聪明的人凑在一块自然都是挑明了关系。
没错,风银君是想要小小的利用过一下夕颜的善良。
让许恒弋在处理河南一州事情上有所失误,这样他拿下河南一州轻而易举,母妃就可以从皇帝的手中救回,只是不知道何时这样的利用竟然出现了另一种私心。
“你以为我会信你?”
无所谓的讽笑,见风银君不吃这一套,许恒弋拿出一缕长发,黑如瀑布,如丝绸般,这缕长发虽然不特别,但是系在发上的红色细绳让风银君眼珠倏然睁大。
“这是你母妃的头发,她在哪里我自然知道,如果你肯做这个交易,那么,你母妃自然安然无恙。”
“主子,别受他们的蛊惑,娘娘怎么可能在他们的手中。”
见拓也心急,他示意他别说话。
那红绳是小时候母妃带在他小手上求天保佑的发绳,自到后来长大他亲自为母妃倌发的时候系在她发丝上的,从那以后母妃从不拿下。
他认得,所以不假。
“条件?”
“我的要求很简单,提供你的血液。”
他不希望风银君接近夕颜,许恒弋也知道即使不用他的要求风银君都会救夕颜,可是风银君却定会想办法把夕颜扣留住。那样他如果想要从风银君的手中夺回夕颜便很困难。
与其说提供血液,不如说是不许将她带走。
无所谓的轻拭刀尖,一横,血液滴入那透明的杯子中。他笑道好不妖娆:“许恒弋,你可别忘了,夕颜与我是同体的,早在她去怀若国开始,她的一生就注定和我纠缠不清,你想让我远离她,那是痴人说梦。不过你那条件很诱人,我暂且答应你。”
收回母妃的长发,风银君深深地凝视了夕颜一眼,转身便走,待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停了下来。
“邱涳,原来你还是选择了他。”
这句意味深长的话,邱涳抬头,任由他漠视的眼神在自己的脸上透过。“你懂得为什么。因为,我的选择,从来没有错。”
挥了挥衣袖,风银君沉闷的离开,这是第二次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在自己眼前,而自己却不能留住。
“主子,你只要派遣暗夜组织的人将夕颜姑娘偷回来便可。”习惯了以武力解决的拓也有些没头没脑的说道。眼中的阴靡迅速地凝结。
他冷漠的说道:“有邱涳在,拓也,就算派几百个暗人也无法夺回来,他今日出现在那里是有目的的。”
拓也一惊,想不到那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有什么力量威胁到皇子的,又觉得那邱涳身上总是飘着一股仙气,仿佛是从天上来的一样。
邱涳,幼时,连父皇都忌讳着他,他的身份是个谜,无人知晓,但是他却是个无法触摸却又非常有能力的人。
母妃的那一束头发,他不相信是许恒弋能够拿到的,或许是邱涳帮了他。
真没有想到,他选择的不是天朝太子。不是那心计深,手段狠毒的四皇子。
而是这个一心只想做闲散王爷,逍遥自在的许王爷。
他想要助他夺得帝王之位,那么日后的怀若岌岌可危。
******
天朝凤鸾宫,太子许舒敏心急如焚地左右踌躇不安,今日在金銮殿上皇阿玛又指责他的不是。
太子许舒敏在处理国政上的事情总是办的不妥。
他眉头紧皱,一直茶饭不思,看来让许恒弋到河南一州就是一种错误的选择,没有他在身边,他就像失去了翅膀的雏鹰飞也飞不起来。
“太子,您一定要保重身体啊,老奴看着都心疼了。”
说此话的正是一直伺候在许玥江身边的李德全,是皇帝身边的红人,看来他也是在太子那边的。
“不,我要叫许恒弋回来,叫他回来。”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定,太子许舒敏立马的准备呼叫人寻回许恒弋。
李德全立马跪在地上拉住太子的裤脚“太子,你现在定要稳住啊,你是将来的帝王,是要统领天下的九五之尊,如果一直依赖着许王爷就算你当了皇帝,也没有人会认可你的。”
太子死死地盯着李德全,然后愤怒的一脚提了过去,李德全歪倒在地,哀痛连连,他颓然地坐在案桌上,险些哭出了声音:“我是个没有用的太子,没有的太子。”
李德全颤巍巍的爬过去:“不知太子能否听从老奴一计。”
停住一脸哀伤的脸,低头凑近一听。
李德全说了几句之后,太子脸上立马露出欣喜,月入云中,一个残忍又绝妙的计划开始实行了。
这日夕颜如愿以偿的能够下床,每一次的毒发都让她自己心悸一分,心里暗暗告诉自己。
这以后都不许再动怒,人生需静欢,只有那几十年的岁月跎蹉,何苦用疼痛来折磨自己。
一轮杏黄色的满月,悄悄从山嘴处爬出来,把倒影投入湖水中。
“王妃,今日是中秋节,王爷吩咐奴婢请您到后花园一聚。”
刚到湖边散步便有侍女跟来传达消息,夕颜一笑,眨巴着眼睛:“为何王爷不来这里?”
她自然是不希望他来的,那日她又毒发后那血液从何而来,想想应该明白是长卿来过了,只是觉得长卿没有带她走,心中便有些沉闷。
满天繁星,亮如她眼中闪烁的亮光,记得还在冰崖的时候,他和长卿总是躲在冰崖的后边,因为只有那里才可以看到细小的月色,那时候她还小,总是天真的认为美好的东西在流逝后都会存在美好的记忆里。
…………
“长卿,我娘死的时候告诉我,人死后会变成天上的一颗繁星照亮别人的路。”
而长卿却露出有些不屑的脸:“你笨吗?星星根本就不会亮,是月亮把光给了它的,如果我在冰崖上死了,那么我就变成圆月照亮整个天空,让我额娘和阿玛都知道他的儿子在看着他们。”
…………
抬眼,思绪,他用计欺骗了他,冷热交织,长卿,不管你如何骗我,我的命是你赋予的重生,我依旧会原谅你。
那时候如果没有风银君背着她穿过重重的沼泽地,怀若的国王也不可能会发现。
虽然原先只是因为一只鹰…………
“王爷交代了,若王妃不肯去的话,那么……”
“那么什么……?”
侍女踌躇了一下,不知道改不改把下面的话说出来,偷眼看着王妃探究的目光。
她脸有些红晕,仿佛费了很大的勇气说道:“那么王爷说今晚会让王妃侍寝……还说……还说不介意王妃身体刚好。”
脸刷的一下红了起来,不知道自己心中怎有一丝的紧张。她轻咳一声吩咐她先下去。
到是悠闲的漫步走到后花园下,那里玉树葱葱,幽蓝幽蓝的天空中点缀着无数的小星星,像极了无数人的眼睛。
“玉阶生白露,夜久侵罗袜。却下水晶帘,玲珑望秋月。”
感慨而发,朦胧的夜色,万家灯火照明,清幽的绿水红光。
发现府中后花园的池塘里放着许多的小船,烟花绽放,竟有身临奇景的感觉。
沙幔飞扬,她蹲下身准备去接那小纸游船,却突然间听到一股清朗若风吟的声音,见远处一个身穿白衫的男子,他的手指在琴弦上不停地滑动着,琴声委婉连绵,有如山泉从幽谷中蜿蜒而来,缓缓流淌。
他抬头一笑,那脸竟是许恒弋的笑容,虽然在沙幔的起舞下有些朦胧,可是那音声硬是让她情不自禁的走了过去。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那声音从琴弦上流泻出来,伴随着他流动的手指竟是越发迷人。
随着旋律的升腾跌宕,步步高昂,乐曲进入了**。它以势不可挡的力量冲出而来。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一曲《凤求凰》,夕颜僵硬地立在原地,竟不知现在该如何做,只能扯住唇角勾起那抹深刻的笑容。
“王爷雅兴大发,妾身真是受宠若惊。”一声调笑,夕颜随即走进后花园的石凳上,掩饰自己的心惊,在她的眼底,却从来都不知道王爷有此才华。
“爱妃绝诗一首,妙哉,咱两彼此而已。”
唇角绽放出一抹笑靥,他伸出手,想要拉她上台阶,却见她独自提起裙摆悠自的上了青苔阶上。
他腾出的手空荡荡地在空气中,收回手他露出古怪的笑容,石桌上放的是焦尾琴,她轻抚着那琴弦,突然,很奇怪的有种想要落泪的感觉。
今夜是月圆之日,逝去的人不再来,又怎能团圆呢?
他这样不适宜的摆出的温馨着实的让她心酸却又温馨。
想说的话本滑入嘴边又堵在了胸口,他明白凤求凰代表了什么吗?
她嫁给了他,却让别的女人怀了他的孩子。
他备受她的冷漠却总是出其不意的给她温柔,在她决心从此在他的视线中消失,亦或者永远不理睬的时候,他却不恰当的给她惊喜。
食桌上放着一瓶百年烈酒,她端起,为自己酌了一杯,仰头便喝,酒入唇,清甜无比,却在舌尖触摸的那一瞬间辛辣无比的刺痛喉咙。
“你为何要奏《凤求凰》?”
紧蹙的柳眉,酡红的粉腮,她醉眼迷离,也许是因为有些醉意,平日里不敢说出的话变也说出了口。
在天朝,女子都是遵从三从四德,夫为天,不可逆。
女子又有什么权利去问男子抑或夫君是否对自己有爱无爱呢?
轻微地醉意,很奇怪,她流泪默默流下,毫无知觉。
仅仅颦眉间,她也有些期盼着他能说些什么,抑或是表达什么。
“你醉了……”他轻声一叹,这百年烈酒一杯就足以让人神智不清了,而她却喝了两杯,将自己的披风解下,为她披上肩。
“你为什么要奏《凤求凰》?”
再次加强了语句,她紧紧地凝视着她,而他低眉,神情却有前所未有的认真。
“我只会为你一个人而奏。”
鼓足了勇气,他说出了自己的心声,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的爱情一直是她奢望而不可求的,她知道自己那样惊骇世俗的想法任由谁也无法接受。
她相信这个世间总有一个男人是那样对她的,所以她在苦苦的等待,可是等来的却是皇上赐给她的一道圣旨,于是她嫁给了他,她想要的破灭,因为王爷是不可能死心的爱一个人的。
她本以为男人的爱可以分成很多份,一份给他挚爱的尊敬的妻子,一份给他宠爱有加的侍妾,一份给他的知音,而她又是那一份份中的第几个呢?
她咯咯一笑,似是听见他说话,又似没有听见,而他俯身下去,想要凑进她更多一些。
“夕颜,那时你说的三千宠爱于一身,我答应你。”
却见那杯酒摔落在地上,她醉到在石桌上,阂上凤眸,似是睡了过去。
叹了一口气,觉得今日自己的煞费苦心到是有些浪费了。
他明白自己心中是爱着她的,爱是他想要给他的欢乐,爱是他想要赐给她的无尽富贵,爱是他想要得到她自由的身心,爱是他无法诉说清楚的苦恼。
悠悠吐出情话,却无人听进,轻轻的拥她入怀,柔软的身体立刻倒在他的胸膛。
虽然恒弋悟出了爱一个人的滋味是这样的感受,是疼到骨子里不能发泄的痛苦,又是甜蜜到难以宣泄的欢愉。
可是终究不明白:执子之手,与之偕老,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的真谛没有悟出。
而在那花园的另一端,那个怀着孩子的母亲也在独自等待着王爷的到来,丰盛的晚宴,烛光在闪烁。
她满怀期待,相思如泉,他可以体谅王爷近日操劳河南一事而没有来看她,手中的缝线正一针一针的绣着衣衫,那是给她未出生的孩子用的,大夫说了,她已经怀孕了近2个月了。
唇角露出微笑,觉得自己的腰间着实有些累,可是又想自己要是休息了,王爷来了的话就有些不妥,却见侍女走过来,说道“夫人,您还是早点歇息吧,王爷今晚是不过来了。”
眼瞳豁然一大,原本的温柔在下一秒消失不见,那凝聚地冷意变得有些怔恶“王爷去哪里了?”
“回夫人,王爷正和王妃在花园里赏月。”
针在无意识中刺进了自己的手指,流溢的血连将她的眼瞳变得赤红,嵇夕颜,嵇夕颜!
那个死妖精,她就是破坏她和王爷幸福的侩子手,如果没有她,她早就成了王爷明媒正娶的妻子,早就是他想要不离不弃的痴心人!
所有的食物被她倾翻在地,她怒气未消,侍女早已吓得惊颓地跪在地上,腹中一阵绞痛,带着苍白又愤怒的站起:“带我去花园。”
侍女迟疑着又不敢起身,王爷特别吩咐了,夫人要静养,不应该出去。
特别是今晚,要是出去,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怎么担当的起。
想来,权衡利弊,她还是没有从地上起来,带着有些哭腔的声音道:“请夫人饶了奴婢吧,王爷特别吩咐了,没有任何的事情,夫人都应该呆在自己的房中。”
一阵落泪,爱已远逝,不再归来,若是从前,又怎么会这样呢?
一脚踢中那奴婢的额头,她愤怒的瞪起眼睛“不带我出去是吧,那么你现在就马上死!”
赏花赏月,赏中秋,见她似真的是睡了,薄如羽翼的睫毛在轻微地颤抖,他心中一阵柔和,娇嫩欲滴的红唇,轻吻她洁净饱满的额头,然后背起她朝着她居中的苑中走去。
夕颜自然的搂住他的脖项,迷迷糊糊又开始喃喃自语,一边捶着他的肩膀,这酒让她七分醉,三分醒,似醉似醒。
她咯咯一笑,又似在低眉的哭泣:“许恒弋……你为什么要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