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水轩,翠墨将福安堂发生的一切事情细细禀报,末了道:“姑娘,是不是该停了药?”
没错,老夫人之所以会一连多晚都做同样的噩梦和今天宛如魔症般都是因为她被下了药,而下药的人,自然就是她们姑娘,不过翠墨丝毫不觉得姑娘的言行有失妥当,尽管老夫人是姑娘的亲祖母,可当年在二夫人暗中虐待姑娘时,老夫人她可不曾对姑娘伸出过一次援手,上既不慈,又怎能埋怨姑娘如经不孝呢!
苏心妍浅浅点头,算是同意了翠墨的提议,下在老夫人身上的药已经起到了她想要的效果,自然没有必要再下药了,她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天边,层层叠叠的乌云密布整个天空,一阵阵雷声渀佛要将天地都震塌一般,电闪雷鸣却无一滴雨水落下,和她预料的一般,是时候清算所有的旧账了!
眼里渐渐浮现一丝森冷的笑意,苏府这个牢笼,是时候将之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了!
“姑娘,公主殿下来了。”碧月掀起帘子进来禀报。
她抬眸望过去,靖安公主带着华嬷嬷一人走了进来,她浅浅一笑:“殿下前来,可是为了福安堂一事?”
见她开门见山道出自个的来意,靖安公主就点头,深深的望着她,和这少女接触的愈多,她便发现,这少女虽和百里沫无半点相似之处,但她的聪慧狡黠却不在百里沫之下,而且,这少女手段之狠辣远远超于百里沫。
看着靖安公主眼里的若有所思,苏心妍却是一派的坦然,她从来就没有想过她做的这些事能瞒得过靖安公主,毕竟苏府如今的当家主母是靖安公主,宫里头出来的人,心机自不是寻常人所能相提并论之的,只不过她相信,就算靖安公主心里头清楚是她做的这些事情,她此次前来也绝非问罪。
“本宫想你做了那么多,该不会就这么简单的只是想让本宫看一出魔症了之后疯言疯语的好戏吧?”靖安公主接过紫娟端上来的茶盏,白晰的指尖抚着青花瓷杯身,眼里含了淡淡的笑意。
苏心妍挑眉,同样浅浅一笑,迎上靖安公主审视的双眸她轻轻道:“安乐岂敢让殿下失望,好戏如今不过是刚刚上台,请公主稍有耐心拭目以待。”
听她这般直接了当过于大胆的回答,靖安公主唇角的笑意渐渐扩开来,她忍不住再一次细细打量起眼前的少女,巴掌大的瓜子脸宛如刚出窑的瓷细腻如玉,远黛般的柳眉恰到好处,一双似笑非笑的凤眸闪烁着让人不敢忽视的精光,挺直的鼻梁下红唇微微启开,露出宛如珍珠一般的贝齿,若是脸上没有那道很难让人忽略不提的伤疤,眼前的少女,较之从前的百里沫更要潋滟动人。
那醒目的伤疤宛如利剪一般,将一副美好的画面从中剪裁开来,靖安公主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忽尔道:“脸上的伤疤,当真不能痊愈了?”
没有想到靖安公主会突如其来的说上这么一句风牛马不相及的话,苏心妍稍稍一怔,手情不自禁的抚上脸面,很快她便给了靖安公主满意的答案:“多谢殿下关心,这伤疤倒也不至于不能痊愈。”
靖安公主不由一愕,她当然不会听不出苏心妍的话外之意,只是她委实想不到,这个少女竟能对她自己这么狠,需知道,这天底下所有的女人,都爱惜自己的容颜,漂亮的女人更是要格外小心在意,可眼前这少女倒好,居然毫不在意一般,一个能对她自己狠得下心肠的人,对别人——自然更是冷心绝情了!
想到这里,靖安公主不由得又深深的望了苏心妍一眼,渀佛她对苏心妍又多了一层认知一般,不过她心中也很清楚,这个少女是不会与她为敌的,否则也不会在她面前这般坦承。
真正不知道,以百里沫那般坦坦荡荡的性子和苏景石那胆小懦弱没担当的男人,怎的就生出这么一个完全不同于这二人的女儿出来?
靖安公主心中暗自摇头,不再纠结于这个话题,转而道:“你还需要多长时间?那两个小丫头的本宫已经挑好了人选。”
苏心妍一怔,旋即明白过来,靖安公主的意思很明白,若是她要动苏府了,自然要先将苏月兰和苏玉兰摘出去,省得被牵连,靖安公主看似冷心绝情,可是在这件事上,她却知道靖安公主绝不像她表面流露出来一般冷心绝情,否则以她公主的身份,何需在意与她无关的两个庶女的好坏。
“愈快愈好,劳烦殿下了。”掩下心中的感动,她真诚的看着靖安公主。
像是对她的感动有些不适应,靖安公主避开她的双眸,起了身就往外走,华嬷嬷忙紧紧跟上。
靖安公主离开之后,苏心妍就命翠墨和紫娟去把戚姨娘和丽姨娘二人请过来,靖安公主既然已经蘀两个妹妹订下了亲事,她于情于理也该知会两个姨娘一声,毕竟两个姨娘一直都在暗中帮助她,而她们帮助她的原因就是因为忧心她们自己的女儿。
很快,戚姨娘和丽姨娘双双到了,二人行过礼之后,苏心妍便将靖安公主的话转述出来,看着两个姨娘脸上虽然有惊喜却也有些许的不安她便安抚道:“姨娘不用担心,殿下的眼光一定不会有差,再说是殿下出的面,不看僧面看佛面,两位妹妹将来的日子一定不会差的。”
戚姨娘和丽姨娘心中的不安因为她的话而放下,两人皆是一脸感激的望着她道:“婢妾谢谢郡主大恩,若是郡主有什么需要婢妾去做的,婢妾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苏心妍笑着摆手:“两位姨娘已经帮了安乐很多,这往后,两位姨娘也不用太过忧心了,只管安安心心的过日子。”
两个姨娘自是感激不尽的应下,见郡主再无别的事吩咐她们,她们便识趣的告退离开。
福安堂里,老夫人喝下秦大夫开过的药方之后终于沉沉睡去,老太爷和苏景石因为惊吓和担忧,也觉得疲惫不堪,纵然心中有很多的事情想要商量却又无从商量起,老太爷挥手让苏景石自行回去休息,苏景石出了福安堂想着一连几天发生的桩桩事都不如人意心里头便很是烦扰,一边想着这往后要如何解决这些事端一边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青姨娘的院子。
进了院子,虽有青姨娘百般娇媚刻意承欢,他脸上仍是一片乌云笼罩,对于这些天发生的事情,青姨娘心中也是心知肚明的,一想到二夫人曾经想要置她于死地,再想想二夫人如今的光景,大小姐肚子里的孩子也落了,她心中就不免幸灾乐祸,当然,她是不会将心中的想法表现出来的,反倒装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轻声宽抚:“老爷愁眉不展,可是因为老夫人她魔症一事?”
苏景石素来宠爱青姨娘,按说老夫人魔症一事他是不希望别人提起的,但由青姨娘嘴里说出来,他却没有生怒,只叹着气点头。
见他点头,青姨娘眸色一转,咬了咬唇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看着他,戚戚哀哀的道:“老爷,婢妾有些话,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老爷。”
苏景石不以为意的挥手:“有什么话只管说。”
青姨娘就压低了声音轻轻道:“老爷,其实婢妾曾无意中听到二夫人的梦话,在听到二夫人那些梦话之后,婢妾心里实在害怕不已,这才想方设法离开了二夫人去服侍大小姐,这事婢妾原想藏在心里一辈子,可是事到如今,婢妾觉得,不能再瞒着老爷您了,只是婢妾心里实在害怕,若是让二夫人知道是婢妾告诉老爷的,婢妾只怕就小命不保了,还请老爷看在婢妾一心爱慕老爷的情份上,保全婢妾一条小命。”
她说得情真意切,苏景石心里头就不由一动,他一把将青姨娘搂在怀里,承诺道:“心肝,你放心,有老爷我在,她是伤不了你的,你想说什么只管说出来,我绝对不会让她伤你一根毫毛。”
被他搂在怀里的青姨娘嘴角一撇,她可不会像那些笨女人一样傻到去相信男人的话,男人啊,宠你的时候什么诺言都说得出口,可转眼为了大局就会毫不犹豫的抛弃女人,更何况她还只是一个身份卑贱的妾室。
“老爷,其实有一晚,婢妾无意中听到二夫人梦中大吼,她说百里沫我不怕你,你生前斗不过我,死后我一样不怕你,我能取了你的性命就一样能取了你那个贱种的性命。老爷,婢妾当时听到二夫人的梦话之后,因为太害怕,所以不敢再留在二夫人身边,这才想尽了办法去服侍大小姐,可是这件事情,因为事关重大,婢妾也不敢和别人说,一直只敢掩在心里头,今天听了老夫人魔症的事情,婢妾想着老夫人只怕是被冤死的沫夫人给缠上了,这才斗胆将这事情告诉老爷您,还请老爷原谅婢妾的知而不报。”她一边说,一边由苏景石的怀里挣扎出来跪在地上,一双盈盈美目氤氲了水雾楚楚可怜的看着苏景石。
她的话让苏景石一颗心宛如沉到了无底的深渊,虽然心中早有准备,可亲耳听到事实他还是忍不住气恨和慌乱起来,百里沫是何等的身份,若是她真是让李氏那妒妇所害,事情一旦揭穿,李氏固然落不了好,可他自己只怕也会受到牵连,更重要的是,如今清丫头才刚落了龙嗣,若是她娘亲做的恶行一被揭发,清丫头这太子妃之位肯定是保不住的了!
苏景石愈想愈是心慌,愈是心慌就愈是恼怒,青姨娘的眼角一直紧紧盯着他的表情,见此心中冷笑,又委屈求全的道:“婢妾也知道这等秘密一旦说出来,对老爷对苏府都是弥天之祸,婢妾原也想将这秘密掩在心里一辈子,只是如今老夫人被魔症说了出来,若是沫夫人不肯放过老夫人,老夫人只怕还会再魔症,到了那时,老夫人魔症了的话若是流传出去,只怕会对老爷不利,婢妾担心老爷,便是让婢妾去死,婢妾也不也再瞒着老爷这个秘密了。”
她一边说一边嘤嘤哭泣,别有一番娇媚的姿态,苏景石哪还舍得去斥责她,将她扶起搂进怀中安抚:“心肝,老爷我知道你一片忠心,又岂会让你去死,你放心,这事我一定会处理好,不过你可千万不能再对别人提及此事。”
青姨娘仰起一张梨花带雨的小脸,柔媚无比的看着他:“老爷放心,婢妾绝对不会再说此事。”
苏景石这会也没了心情再留下去,遂松开起了身道:“你先歇息,我去处理一些事情,明日再来。”
知道他这是迫不及待的要去质问二夫人,青姨娘心中得意面上却是一派的温柔:“老爷慢走。”
苏景石点头大踏步离开,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青姨娘冷冷一笑,伸手顺了顺有些散乱的发丝,李氏啊李氏,你也有今日么!我倒要看看,这往后你的日子将会有多么的难熬!
风荷轩,一脸惨白无光的二夫人躺在床上闭目休息,这些天以来她身子一天比一天不好,而苏景石却从不曾踏进她的厢房一步来看望她,她心中自是对苏景石的薄情已然到了无比愤恨的地步,她还不知道自己两个女儿一个落了胎一个被拘进了永巷,此时心里头正想着等将来清丫头坐上那中宫之位后,她一定将她现在所受的屈辱千百倍的还回去!
她看了看守在屋子里的靖安公主调来的宫女,她委实不明白,靖安公主为何会这般好心蘀她请太医,更派了四个宫女来服侍她,不过她可不领靖安公主这个情,若不是靖安公主下嫁苏府,她李锦华又岂会沦落至如斯地步?
有朝一日,她要将所有这些羞辱她的人,都狠狠的踩在脚底下方才一泄今时之耻!
“奴婢见过老爷。”院外忽然传来丫鬟们请安声,她不由得睁开了双眼,唇边浮了一抹冷笑,她病得奄奄一息时苏景石连个面都不曾露过,如今她好转了,他倒是舍得来了?
‘砰’的一声,厢房的门被揣开,二夫人抬眸望过去,就见苏景石黑着一张脸怒气冲冲的迈进来,她心头不由恼怒万分,这个男人,到了如今竟还敢用这样的态度来对她,他难道忘了,尽管如今府上是由靖安公主当家,可是她怎么说也是太子妃的亲娘,他这般对她,就不怕清丫头对他这个爹生了恨意?
“你们都退下。”怀着一肚子怒火的苏景石总算还是有三分理智,看清房中有靖安公主派来的宫女之后挥手吩咐。
四个宫女却并没有依命退下,其中一个道:“相爷,奴婢等是奉了公主殿下之命照顾二夫人,若是二夫人出了什么事,公主殿下等绝对不会饶了奴婢等人,还请相爷见谅则个。”
苏景石听了就气得一窒,却也知道这四个宫女是靖安公主身边的人,虽是奴才,却不是一般的奴才,他虽然身为一家之主,但还真不能轻易出手惩治这四个奴婢,当下他闷闷的道:“本相有事要和二夫人商量,你们无需担忧,公主殿下那边,自有本相承担。”
几个宫女听了之后交换一个眼神,然后默不吭声的退出去。
“你这妒妇,你为什么要那么做,你是想让我苏府满门蘀你陪葬是不是?”待宫女们退开之后,苏景石再也按捺不住,冲着躺在床上的二夫人怒声相斥。
二夫人心中一惊,她挣扎着由床上起了身看着苏景石,“老爷这话从何说起?妾身自嫁给老爷以来,不敢说持家有道,但也敢扪心自问无愧于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