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少年于翌日敲响木门时,破晓将至,晨雾未散。
“……古布亚?”来应门的是塞拉菲娜.多拉蒂。她不过把门开了一道小缝,也刻意空出自己的右手来垂于身旁。饶是如此,少年仍然可以看清楚她灰蓝色的及地睡裙,和因为赤足踏在地上而冷得蜷缩起来的脚指,“我以为起码要等到日出才出发的。”
少年眼底下各有一抹青黑,明显彻夜未眠,精神却很好。
他只用了一句话便说服了她:“妳有没有在雪原上骑着马看日出的经历?”
房内传来了踢被子的动静,似乎有什么被人踢下床去。塞拉菲娜虚掩着门回头看了一下,确定极夜没有从床上掉下来的危险之后又重新看向身前的啡发少年,“……离我们必须出发的时间还有多久?”
古布亚眯着眼从门缝与一小角窗子里看看天色,“半小时。”
“好,我知道了。”塞拉菲娜随手揉乱了自己头顶的发丝,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憔悴,“那么我去叫醒极夜,你先到楼下稍等,若我们赶紧梳洗,兴许还来得及吃完早餐才出发。”
把对方打发到楼下去等之后,金发的女孩反手把门关好,靠在上面闭着眼默站片刻,确定自己能够正常思考,才揉揉额角往房里走去。
古布亚身上无疑有很多疑点,然而在她的认知里面,少年还没疯狂得四点不到便跑到旅馆来吵醒别人──极夜的景色虽然壮美,却也没到一个日出都不能错过的地步,她尚且没天真到以为对方是真的随兴而为,找上门来。
被子把床上的人包成一根长的卷条,塞拉菲娜.多拉蒂走到床边把自己的独角兽玩偶拾起来拍拍灰尘,然后用牠的角戳了戳銀发女孩的脸颊。
“……起床了,小懒猫。”
被点到名的极夜转过身去,由平躺变成侧卧。
塞拉菲娜拉着被子边角把她整个人从里面剥出来。极夜比她所想像中学得更快,不过过了几天便已经改掉了抱着尾巴睡觉的习惯,床上终于有足够位置让她们两个人一起睡觉,改变之快甚至让塞拉菲娜觉得自己并不是跟一头雌豹同眠,而是从哪里拾回来了一个幼妹。
金发法师坐在床边,伸手摇了摇极夜的肩,一边回头以目光寻找束头发用的小圈,“勃勒提劳来了,现在在楼下等。妳要不要一起去看日出?我不介意和他两个人去,但一旦出发了,恐怕短时间之内赶不及回来。”
风行豹少女终于被她唤醒。
少女眯起深紫色眼眸看别人时还残存着几分魔兽特有的气质。“极地的日出没什么好看的。跟其他地方的没有任何分别。”
“妳在这里住了一辈子,自然觉得没什么好看。我又不是极地居民。”塞拉菲娜看她醒了便站起身来,从行李箱翻出一套骑装,背对着极夜开始解开睡裙的衣扣,“我想在左眼还没完全失明之前多看点培斯洛的景色,多看一眼也足够我以余生回味。天知道还余下多少时间。”
极夜闻言又清醒了些许。她翻了个背,伏于被子上面,目光很快便锁定于塞拉菲娜.多拉蒂肩膀上面偏圆形的伤口。銀发少女眉心一跳,下意识换用精灵语与对方沟通,“……妳肩上被什么钉穿过?”
“原来我还没告诉过妳?”塞拉菲娜穿上衬衫,半侧过身来与明显动容的极夜对视,双眸之中的笑意更像是嘲讽,“一支箭,两个创口,三个血亲。”
极夜终究还是揉着眼睛跟着她下楼。
这里的动静闹得并不小,塞拉菲娜可以肯定另外两个人已被她们吵醒──虽然其中一个根本不需要睡觉甚至休息──他们只不过是选择回避而己。
“哦,你还帮我们叫了早餐。”金发的女孩看了看,桌上只放着麦片粥、咖啡、牛尾清汤和暖水,全是最容易混进粉末甚至碎屑的流食。她跨过一个醉汉走到桌边,慢慢地坐下,朝极夜使了个眼色的同时,也反手以指节抚了抚碗壁确定温度。还是暖的。“真是贴心……谢谢。”
古布亚没有错过金发女孩的小动作。
他轻松地笑了笑,不需开口询问便已经为极夜倒了一碗清汤,淡淡的肉香对于早晨而言有点太过,然而他知道对方只要有肉类的话便不会碰其他食物。果不其然,极夜轻一颔首,也很乖巧地说了声“多谢”。
乍然与她四目交投,啡发少年手一僵,带倒了旁边的水杯。
“没事吧?”
桌上没有抹布,侍应还在处理被酒客带倒的桌椅,塞拉菲娜看了一圈,弯腰从脚边的醉汉掌心里抽出一块酒馆的毛巾,屏着声息尽量不去闻沾在上面的酒液与手汗,将它扔到桌中心吸去水份。
最后把自己那杯水让给极夜。“妳先喝吧。我再拿一杯。”
到底下塌于附带酒馆的旅店,每天出入的人往往都手拿一杯饮料,为了不让自己变得那么惹眼,即使被塞拉菲娜下了禁酒令、自己也未必是真的时时刻刻都想喝水,极夜也习惯捧着一杯什么,坐在一旁啜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