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钰想了想,点点头。
“嘿,我就和我家那口子说,你们说不准啊,就是戏折子里说的私奔的小姐公子哥,家里不同意,你们又只对对方欢喜,就两个人跑出来讨生活了。后来那伙人,是不是他家里来捉他的?你们一起回了家,如今也修成正果了?”
大花婶欢天喜地地说着,越说越兴奋,拉着崔钰的手就不放开。
崔钰抿着嘴笑笑,眉眼弯弯的,没否认。
因为大花婶说的事情很幸福,而她盼了几百年,盼的,不过也就是那些小小的幸福而已。
大花婶说了一阵子,看天色稍晚,才停住。她伸手别了别耳边的头发,爽朗地大声笑:“你看我,一说起来就停不住,这会儿太阳都快下山了,你男人估计也该等担心了。你不是说他就在村口等你?那就赶紧去吧,男人呐,你稍微吊点他的胃口,是情趣,要是闹大了,他翻脸比你还快呢。”
崔钰不好意思地顺着刚才的谎话站起来,抱起她的大包袱,沉甸甸的,心里也变得蜜般甜。
她挥手离开大花婶家,慢悠悠走到村口,接着施法,回了地府。
刚回地府坐上轮椅,还没挪几步,崔钰就碰见牛头马面两个人,急慌慌地从她身边冲过去。
她下意识问了一句,牛头还愣头青往前冲,嘴里碎碎念叨着不知什么话,马面却顿时停下脚步,转头看清是崔钰,眼睛直冒光。
他“噗通”一声扑倒在地,脸几乎贴上崔钰沾着泥的绣鞋,一把鼻涕一把泪就开始哭诉:“判官爷……我可算寻着你了啊……那传旨的大神仙,都已经在森罗殿坐了半天了,都快把阎王爷藏的那些茶吃光了啊……我要再不把您带回去,阎王爷就要把我的房子收回去充公,我就只能露宿街头了……”
牛头这时候才停住,回头看见崔钰,又碎碎念着折返回来,和脸上脏兮兮的马面一期,护送崔钰去森罗殿。
马面一哭起来就收不住,那哭哭啼啼的嗝,打得比雷都响,崔钰想问点什么都不行。好在牛头虽然不爱和人说话,但他喜欢碎碎念,崔钰就在他一路的碎碎念里,把事儿给弄明白了。
不就是天上派来个神仙,来给地府里的鬼差送点旨意吗?怎么就能把阎王老爷子吓到,连宝贝得看都舍不得看的茶都拿出来招待人了?
崔钰暗暗琢磨着,很快就要走到森罗殿。但等她转过一个拐角,面对森罗殿大门时,瞬间被门前乌压压一片小鬼给吓到了。
当年老酆都大帝升上天去位列仙班,小鬼们的欢送队伍都没这么壮观。难不成这会儿,是阎王老爷子要升官了?
崔钰还没来得及想明白,那些小鬼儿就瞧见了她,齐刷刷给她让开一条路。每个鬼都紧紧盯着她,眼睛里发出热烈的光,吓得崔钰心口都发颤。
这事儿不太妙啊~崔钰麻着头皮闭上眼。
要不是她这会儿坐在轮椅上被牛头马面推着,她早就脚底抹油溜走了。
但就在她进入大殿的瞬间,看清座上人是谁时,她又后悔没提前逃掉了。
果然,那人一看崔钰被众人推着进来,离立刻扭头用眼神询问阎王爷。
阎王爷看着被牛嚼牡丹般摧残掉的大半茶饼,含着泪,还不得不喜气洋洋地站起来:“南极战神,我们的崔判官来啦~”
南极战神是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光一条胳膊,就跟崔钰的腰一样粗。他一站起来,半间茶室就全陷在阴影里。
“您就是崔钰崔判官?”
他的声音也如他的人一样洪亮,一开口,就震得几上的茶杯咣当作响。
他自己倒是浑然不觉,毕竟他已经放轻了动静。他可还记得下来前,大地战神特意拉住他,千叮万嘱,要他对这位小鬼差客气点,说主子对她很不一般,恐怕这人将来会有大造化。
他仔细看看眼前的“大造化”,居然就这么一点点个小人儿,用手指头捏两下,就能捏碎了,也不知道怎么就能让主子对她不一般。
但南极战神也是经历过风雨的,自然只是在心里嘀咕,面上还是恭敬着。连崔钰要给他弯腰行礼,他都赶忙全避了过去。
“可不敢!可不敢!”
南极战神避开崔钰的行李,双手捧起一个盘子。盘子上盖着红布,那布料在背光处都发着亮,仿佛笼着一层光华,一看就是上好的珍宝。那盘子漆黑,却闪着幽光,散出寒气,给人以寒冬般凛冽的感觉。
南极战神托着盘子,庄重地朝崔钰靠近,几乎是走到大殿门口,才威严地站好,清了下嗓子,一字一顿,口齿清晰,向崔钰传话。
“帝君说了,那晚他太心急,把您的衣裳撕破了,如今特意派我来给您送件新的,望崔判官见谅!”
南极战神洪亮的声音传出大殿,传遍阴曹地府的每个角落。
就连窝在酆都睡觉的姜小白,都被这巨大的动静吵醒。
她和所有地府小鬼都清楚地听到了:
“帝君。”
“那晚。”
“心急。”
“衣裳撕破。”
还有~
“崔判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