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一天,我结拍摄的间隙当中,朴初雅走出去接了电话。
一通电话打得太久,饶是工作人员都很喜欢她,也都开始让人去催。
姜大声主动站出来说,“我去找她!”
然后一找过去,就发现朴初雅躲在旁边的巷子角落里哭。姜大声大吃一惊,跑过去轻轻拍着她的背,警惕地左右打量,急声问道——
“怎么了?被anti撞见了吗?”
那阵子,因为林赫拉事件的后续影响,青鸟团anti数量居高不下。
朴初雅拍摄我结时,就经常会遇到anti冲上来动手或辱骂,而据姜撒朗告知,前阵子,朴初雅还曾经被anti用棒球棒殴打,只是朴初雅回去后没对任何人说。
“没有,我没事!”
女孩慌乱摇头,她从姜大声身旁拉开些距离,把眼泪快速一擦,咬着牙道:
“我们回去拍摄吧,大家该等急了。”
“你眼睛都肿成这样了……”
姜大声轻轻拉住朴初雅的手腕,带她去旁边的便利店里,买了根冰棍。
然后再把她拉回小巷子里,用冰棍捂上她的眼睛。
“消点肿再回去。”
朴初雅自己接过了冰棍,乖乖站着,捂着眼一动不动。
姜大声就在旁边看着她,心头也有些触动。
因为说实话,他是从未看过朴初雅哭,甚至于,他连她生气、烦躁这些负面情绪,都没怎么看到过。除了前阵子,因为发现她身上有淤青,然后还一个劲儿地追问时,姜大声似乎把这个女孩给惹毛过。其他的绝大多数时间里,朴初雅都温温和和,对谁,都显得人畜无害,内向谦逊,同时又有些单纯可爱。
朴初雅的手机在响,女孩又抬起手来时,姜大声下意识地看了下屏幕。
“二姐”——这是来电人的名字。
女孩的表情当中,出现了一瞬间的裂缝。
她看着自己的手机,眼眶又是微微一红,随即又紧咬着牙压下去。
“我眼睛好多了,进去吧,欧巴。”
她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按掉电话后冲姜大声笑,一如既往的隐忍温和。
而姜大声看了两眼,心头颤抖两下,却忽然脱口而出道——
“初雅,要不你装病吧!”
“什么?”
“难受的话就别拍了!而且刚才拍的内容,已经足够剪出两期,节目组也是看你好说话,所以想一次性再多拍一点……但没关系,我再去买两根冰棍,你把脸冰一冰,额头上滴点水,待会儿进去时再抱着肚子,表现得痛苦一点……平常你表现得很好,节目组不会怪你的,也不会怀疑!”
连珠炮地说完,姜大声往旁边一转,他买冰棍去了。
朴初雅:“欧巴……”
手里的电话又在响,她皱了皱眉,还是按下接听,然后又快速道:
“欧尼,我今晚会把钱打给你的。”
姜大声提着冰棍回来时,女孩已经整理好自己的妆容,笑着道:
“我没事了,欧巴我们回去继续拍摄吧。”
姜大声:“可是我刚才碰到你助理,已经叫她去帮你向节目组请假了。”
朴初雅:“……”
姜大声:“那既然这样的话,反正我们接下来都没事了,要不去吃饭?”
朴初雅:“谢谢欧巴,可是……”
姜大声:“哦也对,我还是带你去诊所吧。我有位认识的哥自己在开诊所,我带你去他那儿,他可以给你开病历单证明,免得你回公司后再被教训。”
朴初雅说不上,自己具体是从哪天开始喜欢姜大声。
或许是从这位欧巴,在节目中总是无微不至地照顾她;或许是从节目下,这位欧巴也总是开玩笑活跃气氛,口才好又没架子,有他在的地方从不会担心尴尬;或许是从生平第一次,她强硬地被请了病假,去往诊所的路上,因为总是接到二姐的电话而崩溃地哭出声来,坐在旁边的姜大声却什么也没说,只是一下一下地拍她的肩;或许喜欢的瞬间还在之后,在我结中举办婚礼时,姜大声忽然夺走她的初吻;或许是在我结下车之后,姜大声认真地说——
“初雅,和欧巴交往吧,我什么都不会问,但不想看你一个人哭。”
朴初雅并没有答应交往,但她在想,她或许就是一直在等……
等一个可以总是逗她开心的人,一个看破了她所有缺点与狼狈,却依旧没有走开的人。等一个人,那个人喜欢的不是天籁主唱,不是国民妹妹。
而是朴初雅,一个自卑、怯懦,无能的朴初雅。
但那个人是不是姜大声,朴初雅并不知道。
在我结下车时的2009年下半年,青鸟团好不容易,才刚从林赫拉事件的泥潭中挣扎出来。可是紧接着,公司里有了新的变化,青鸟多了一位叫做李准硕的经纪人,后来经纪人又变成了社长,大刀阔斧地要对公司进行改造。姜撒朗跟这位新社长很熟,他们都是被表仁厚选中的人,可是姜撒朗与林赫拉两人,却因为林赫拉的合约事件冷战了许久,林赫拉心大,一直没有察觉到忙内的情绪,申雅中不管这事,半点异常都没露出来,甚至还隐隐站在姜撒朗一边。而朴初雅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只觉得心惊胆战。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青鸟已经不再像是以前。
成员们各自忙着各自的事,忙内……也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公司。
朴初雅觉得有些失落,可是感伤过后,她还要暗地里筹钱。
青鸟刚出道近两年,朴初雅赚的不少,但其实也没有多到骇人听闻的地步。更何况在不久之前,她已经花费了所有积蓄,贷款给父母买了套电梯公寓。因为据说,在朴初雅成名后,有很多人都到居民房那边围观,严重影响到了父母两人的日常生活。
据大哥所说,父母两人不堪其扰。
朴初雅想,那就换房子吧……
父母养她这么大,但凡是能给得起的,她都给他们。
朴初雅其实隐约知道,父亲的酗酒,在她离开之后,又有些故态复萌。
她回想着过去的那些年里,也不是没想过要报警。
不是没想过,劝父母两人离婚,然后她就可以把母亲带走。
可是母亲总是哭着说——
“你还记得你爷爷临走时说过什么吗?他会好起来的!他是这个家的顶梁柱啊!”
仿佛这个家里,除了不怎么记得朴爸爸年轻时样貌的朴初雅。
其他人,去世的爷爷、被暴力对待了许多年的母亲、有了自己家庭的大哥、远嫁春川的二姐,仿佛他们其他的所有人,都对那个“一定会变好”的未来很有信心。
朴初雅保持沉默,与家人一起等那个虚妄的“未来”。
但没有想到的是,爷爷临终前描绘的“未来”,始终没有到来。
一直也期盼着那个“未来”的母亲,却终于病倒了。
身体上的疾病都变成其次,要命的是,母亲患上严重的抑郁症和幻想症。
有时候缩在墙角呆一整天,有时候尖叫不休,仿佛有恶魔向她扑来。
朴爸爸的酗酒更加严重,朴妈妈进了精神类的疗养院。
电梯公寓的房贷,以及疗养院的大部分费用,都是由朴初雅一个人在负担。
按着亲戚们的论调来讲——
她是朴家三兄妹当中,意外地、最为出息的那一个。
所以她该多给。
朴初雅依旧沉默,对于大哥大嫂姐姐姐夫的回避,都只静静看在眼中,却不挑明。
她开始算自己的每一笔收入与支出。
可是再怎么算,为了负担这些费用,朴初雅也有过一段格外穷困的时候。
那时候青鸟团刚出了二辑。队长姜撒朗,因为一连番丑闻的爆出,独自去了国外散心。申雅中回家小住,同时也帮着李准硕,在公司里与杨代表明里暗里针锋相对。林赫拉三天两头地不在家,像是彻底地迷上了地下黑泡,以及她那群黑泡圈的朋友……
而朴初雅,偶然一天,她查询了自己的□□。
发现里面居然一分也不剩了。
之前出专辑、活动之类的报酬,已经都交了房贷,或是疗养院住院费用。
后面的许多报酬,又因为还没到公司结算时间,大概还只是趴在财务室里的一堆数字报表。
而且青鸟团二辑发行之后,由于姜撒朗不在,许多团体活动都无法进行。
没有团体活动的话,朴初雅的性格不适合上综艺,不适合访谈,也没有表演天赋。尤其也是,现在杨名硕也不再会为了打压姜撒朗,而刻意捧没什么背景的朴初雅。于是朴初雅一个人静静地待在宿舍当中,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做些什么。
连着好几天,她都对着那张空无一文的□□,表无表情。
钱包里还有些现金,冰箱里还有些水果。
朴初雅靠这些东西撑了一周多,家里二姐又打来了电话——
母亲疗养院的费用没了,医生催了好几次,说如果再不缴纳费用就再不收留。可是大哥家的孩子摔断了腿,大哥家拿不出钱,二姐家刚在春川买了房子,小夫妻两人也欠了一屁股的债。
所以,疗养院的费用,一如既往地……
只能指望她朴初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