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砚乔也望着她,神色认真:“雅美,你说真的吗?”
“真的。”她点了点头,继而笑道,“有什么意思呢?我贱不贱啊,居然跟一个不知道从哪个旮旯里出来的女人抢男人,真是掉价!”
然而,虽然她故意说的不堪,她颤抖的声音还是出卖了她。
“对不起,所有的后果都由唐家来承担。”唐砚乔低低的丢下这句话,径直绕过他们二人,推开门走了出去。
然而他的脚步再次停住了。
因为唐陈惠出现在他的面前。她的身体依然不好,但是唐砚乔的婚礼,她无论如何也要出场,只不过此刻,她只能坐在轮椅上。
“你要到哪里去?”唐陈惠微笑着说道,“婚礼马上就要开始了,砚乔。”
“妈,婚礼取消了。”唐砚乔平静的说道。
唐陈惠微微挑了下眉,忽然笑道:“是么?我怎么没听说?就算要取消,也该由我和雅美的父母商议,你单方面宣布算怎么回事?快回去换套衣服,你看,西装都皱了,今天你可是新郎,这样可不行。”
唐砚乔怔怔的看了她一眼,什么话也没说,继续往前走。
“你再往前走一步,我就死在你面前。”唐陈惠的声音平平淡淡的从身后传来。
唐砚乔的脚步不得不顿住:“妈,你不会的。”
“哦,我会的。”唐陈惠笑了笑,“没错,我确实舍不得你弟弟,但是我更不能看着你犯下这么大的错误。砚乔,就像我了解你一样,你也应该了解我,你心里清楚我是不是在开玩笑。”
唐砚乔回头看着她,脸上依然平静,只是眼眸显得愈发漆黑莫测。
“你一定要这么做吗?”
“砚乔,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反对你娶祁舒童那个女人吗?”唐陈惠忽然说道,“你以为我介意的只是她的出身?不,绝不是,哪怕她今天摇身一变,成了某个大家小姐,我依然会反对你们在一起。”
唐砚乔攥紧了拳。
“实话说,她是个很不错的姑娘,敢爱敢恨,有情有义,性格坚韧,也够聪明。再联系一下她的成长环境,可以说她非常不容易。你爱上她,并不是一件奇怪的事。”唐陈惠轻轻叹了一口气,“但是,这远远不够,她的身上缺少了最重要的东西,那就是眼界和胸怀。她的成长经历决定了她在这方面永远比不上雅美。如果她真的和你在一起,只会成为你的负担。事实上,她现在就已经成了你的负担,你难道没有发现吗?”
唐砚乔勾了勾唇角,露出了一个讽刺的弧度:“这不是还要拜您所赐么,妈妈?”
唐陈惠眉心微微一动,却并未因此而发怒:“对我们这样的人家来说,格局太小,就是致命的缺陷。砚乔,你现在被感情占据了理智,所以并不愿意承认,但是你总有一天会明白的。事实上,祁舒童远比你敏感的多,她早就意识到了,所以才会拒绝你。为什么她会疑心你把她当成以凉?是因为她不自信。为什么她不自信?因为她知道自己在这方面的缺陷。纵然她很努力,可是对目前的她来说,她能注意到的依然只有她自己。一个从小缺少爱和关怀的人,是没办法给予你足够的爱和支持的。砚乔,你是个聪明人,你知道我说这些话并不是无的放矢。”
唐砚乔看着她,最终哑然失笑。
“就算真的像你所说,那又如何?你甚至从来没有给我过我们任何机会,就直接判定了死刑。我对舒童有信心,只要给她机会,她会很快拥有你所说的眼界和胸怀。何况,就算她真的没有,我也不在乎。我爱她,是因为她的身上有我欣赏和需要的东西,对我来说,这就够了。”
唐陈惠叹了口气:“好了,我不跟你争这个问题。总之今天是你和雅美的婚礼,我不许你因为任何理由缺席!砚乔,和雅美的婚约是你自己答应的,没有任何人逼迫你,难道你要违背自己的诺言吗?”
唐砚乔缓缓地朝她走去,微微俯下身,握住了她的手:“妈,您到现在都还没意识到吗?您的孙子要出生了。”
唐陈惠轻轻一颤。
说完这句话,唐砚乔站起来,头也不回的离开。
唐陈惠似乎这才回神,骤然大喊:“拦住他!”随即她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她咳的是如此的厉害,仿佛内脏都要被咳出来。
一直站在旁边的杨浩之脸色大变,忙扶住她:“唐董!快叫救护车!”另一边,何沐尘和沈雅美也仿佛如梦初醒,匆匆跑过来!
唐陈惠的咳嗽声是如此的撕心裂肺,唐砚乔狠狠的攥紧了拳,终究还是不得不转身走到她面前,目光痛极:“妈,您永远在逼我。”
唐陈惠说不出话来,她咳的连气都喘不过来,只是一双眼睛依然死死的盯着唐砚乔,目光里充满了哀求和迫切,痛苦和愤怒。
他涩然一笑,低低的说:“我答应你。我会留在这里,直到……婚礼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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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舒童的宫缩进行的越来越频繁了。
她躺在*上,不断的深呼吸,一波比一波更剧烈的疼痛让她浑身无力。
忽然,医生说:“宫口开的差不多了!孩子要出来了!”
阿苏一直握着她的手,此刻喜极而泣:“祁小姐,你听到了吗?宝宝马上就要出来了!我竟然会是第一个看到这个孩子的人!太好了!”
祁舒童努力挤出一个笑容,除了身体不断扩张的疼痛,她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此时此刻,唐砚乔应该已经和沈雅美走上红毯了吧?她望着头顶刺眼的灯光,怔怔的想着。他们的结合是受到万众瞩目的,他们会得到所有人的祝福。这样很好,真的。她也会衷心祝福他们。
“祁小姐,用力!”医生焦急的对她喊。
祁舒童咬紧唇,却发现自己根本使不上任何的力气。昨晚*未眠,今天的一场痛哭,已经消耗了她全部的体力,哪怕刚刚她迫使自己吃下了不少东西,也根本无济于事。
这样下去不行,羊水已经破了好几个小时了,如果她不早点把宝宝生下来,宝宝会缺氧的。
医生显然也发现了这个状况,他满头大汗,一边帮她按摩,一边安慰道:“祁小姐,您再试试,能不能使上力?”
祁舒童咬着牙,努力把力气都集中到下半身,但是还是没用,宝宝没有一点要出来的迹象,而她已经精疲力尽。医生们也想尽了各种办法,却依然一点用都没有,而祁舒童却已经几近昏迷。
疼痛和无法使力的焦虑已经快要把她逼疯了。她的目光总是不自觉的看向产房的门口。虽然她知道希望有多渺茫,然而她的心底终究还是期盼着孩子的爸爸的出现。
已经过了多少个小时了?婚礼应该已经结束了吧?如果婚礼已经结束,他会不会想办法抽空来看她一眼……不,不是为了看她,而是看孩子。这是他的孩子,他应该很迫切的想要见到他吧。
唐砚乔,唐砚乔啊……
她在心底无声的呼唤,心脏仿佛被一双大手攥住,疼的她无法呼吸。她好难受,好难受……这个时候,她只想看他一眼,只想他能出现在她的身边,哪怕只有一秒也是好的。
但怎么可能呢……她有什么资格让他排除万能陪在她的身边。他已经有了妻子,他已经完全的属于另一个女人,她彻底的失去了触碰他的机会。就算她在为他生孩子,那又怎样呢,她终究要带着这个孩子离开他。
可是,她还是想要见他,只是想要见他。每一次她最痛苦最无力的时候,能给予她足够力量的,只有唐砚乔。她不得不承认,在内心深处,她还是可耻的需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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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陈惠被送到了医院,杨浩之和唐黎昕陪着她一起去了。而唐砚乔和沈雅美还必须留下来完成婚礼。
休息室里,唐砚乔沉默的解开领带,重新整理着领口,忽然沈雅美推门走了进来。
她已经换下了婚纱。
唐砚乔脸色微变:“雅美,你……”
“我刚刚说婚礼取消,并不是在说气话。”沈雅美笑了笑,“我已经想明白了,我何必为了一个不爱我的人赔上全部的精力和青春,最重要的是,我的付出根本一点意义也没有。”
“对不起。”唐砚乔眸光一暗,声音低低沉沉。
“你不必跟我道歉,我携恩逼你娶我的这个行为本来就不厚道。”沈雅美自嘲一笑,“我以前告诉自己,只要能做你的妻子我就心满意足,后来我才渐渐明白,相比较从前我们分隔两地,我更加受不了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依然看不见我。就算你今天没有要求离开,我也终究会受不了的。所以,我们何必多此一举。”
“雅美。”唐砚乔怔怔的望着她,“谢谢你。”
“你不用谢我。”沈雅美笑了笑,“虽然悔婚的人是我,但是责任还需要你来承担,我爸妈或者唐姨追问起来,我是不会主动承认的。”
唐砚乔轻轻笑了一声:“我明白。你放心,我会负责善后。”
“辛苦你了。”沈雅美说完,忽然耸了耸肩膀,“算了,现在还拉着你说话,你一定会恨死我。你赶快去医院吧,我和沐尘会负责把客人送走。”
唐砚乔微微迟疑,但是想要见到祁舒童的心最终占据了上风。他走到沈雅美面前,用力的握了一下她的手,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休息室。
沈雅美望着他的背影,眼泪无声的滑落。
何沐尘安静的出现在她身边,轻声开口:“你后悔吗?”
沈雅美擦了下眼泪,摇了摇头:“不会。都十多年了,我终于可以彻底的放下他了。”
她最终对他死心。或许她应该感谢这个男人,他对她的态度始终明确而决绝,从未给过她丝毫的希望,纵然残酷,但至少让她能尽快的从中走出来,迎接新的人生。
何沐尘似乎犹豫了一下,忽然握紧了她的手,他的手心有一丝异样的灼热,沈雅美微微不适,下意识的想要把自己的手抽回。
然而何沐尘却异常的坚决,攥紧了她的手怎么也不肯放开。
沈雅美苦笑:“沐尘……”
“雅美。”他看向她,微微一笑,“给我一次机会。你会发现,其实我也没那么差。”
沈雅美哑口无言,然而她终究放弃了抽回自己的手,微微不满的说道:“你的脸皮倒是比谁都要厚一点!”
何沐尘轻轻一震,情不自禁又握紧了一些,故作轻松的声音里含着几分压抑不住的紧张和兴奋:“脸皮够厚才能为你挡住所有的流言蜚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