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琛面上紧绷,“快睡吧,明日还要早起。”
明玉拉了他的手,摇头,“不……三爷既然执意要走,那就给我个孩子,有了孩子,您去哪儿……随意吧……”
齐琛心弦一扯,紧盯她。这一盯,明玉就偏了头不敢直视,“我留不住您,那就不留了,累得很。”
说不出的纠结,道不明的感觉。齐琛不知她是被逼到什么境地才说这番话,可她越是这么说,却越是不忍碰她,简直如糟践一个好姑娘。末了叹道,“不过是不甘心罢了,只是想起一件事,我约摸是再回不到故土。”
他声调满是无奈,明玉听的眼眸一亮,藏不住的喜色,已顾不得在他眼里是否是幸灾乐祸,“当真?”
齐琛看着她像小姑娘那样兴冲冲的模样,又气又觉好笑,“嗯。在我来之前,或许身体已毁,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这般恐怖的事听来,明玉完全不惊怕,喜的抱了他笑道,“那是能长留了,如此明玉便安心了。”
齐琛连半分斥责她的心思都没有,摸摸她如云青丝,“只是我如今还不能完全死心,等我寻到那人,问他在这待了多少年,若是很久很久,我便决心做齐家少爷。”
明玉巴不得他快些死了这份心,抬着明眸看他,都能漾出水光来,“三爷,既然那写书人交书给书铺,书铺又转交给说书人,那是不是像三爷这般,是要听自己想听的。那我们去茶馆那守着便好了。两日听客相同,三日呢,四日呢?那茶馆一层统共就坐三四十人,看的多了,总会寻到那每次说新故事就来听的人。”
齐琛笑笑,“果真聪明。”
明玉笑道,“还有,书铺老板说送书来的是个丫鬟,又叮嘱不许声张。若写书的是个男子,总不会寻个丫鬟做嘴巴严实的贴心人。就像少爷吩咐人,也不会叫水桃阿碧她们,而是寻您身边的小厮。所以那人应当是个女子,明日开始我们仔细盯着女的就好。”
两段话说下来,范围已经缩小了很多。齐琛摸摸她的面颊,“有时我在想,若能将你一起带回去,或许就是两全其美了。”
明玉一顿,“三爷真的这么想过?”
“嗯。”
明玉笑道,“若能,三爷就带妾身走吧,反正在这除了您,明玉了无牵挂。”
听着最后四个字,齐琛怔松片刻。幼年成孤女,成亲嫁了他,他若走了,即便是有孩子,恐怕她日后的生活也不见得会轻松,“如今你十六?”
“嗯,正是二八年华。”明玉枕在他腿上,以下往上看他,摸摸他那已长出些青刺的下巴,有点刮手。
所以如果他走了,她能活至八十,就得守寡六十四年,都已是一个甲子轮回了。忽然舍不得让她如此孤苦。
平日她总是表现的不像个姑娘,故作老成得厉害,性格都像个二十出头的。他握了她的手,缓声,“明玉,在我面前,不必掩饰,就像个十六岁的姑娘就好。”
明玉笑笑,“习惯了。”
有些掩饰,在不经意间,就已习惯,就如他总是无故蹙眉,要改,难着呢。只不过,她也会努力去改的。
两人这几日都外出听书。见小两口如胶似漆,齐承山和孟氏喜悦非常,简直已经瞧见有孙儿在膝下欢笑了。
一连几日也无收获,新话本也一直未送来。齐琛倒不急,就算那人真的要动手写,完整的故事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写出来的。
到了盯梢的第十日,两人刚下马车,就见旁边也停下一辆,瞧着装潢也是个富贵人家,可下来的人,却是林淼。
林淼脚刚踏在马凳上,见了明玉,差点滑了一跤,等看见齐琛,当日强灌的一碗黄连汤似乎隔了半个月又涌到嘴里,苦的她差点又吐个昏天暗地。那日回去后,吐了好几回,母亲问起两兄妹也不敢说是在齐府吃了亏,直说回来时吃了不干净的东西。
后来她有几次是见过明玉的,但是每次都早早躲开,再不敢靠近半步。没想到今日却撞了个正面,面上满是苦色,往车上那正要下来的俏丽姑娘说道,“依依,忽然有些不舒服,我们去别处歇歇吧。”
那叫依依的姑娘面庞清秀,举手投足却透着些许飒爽,笑道,“那刚好呀,这茶楼的茶点不错,椅子也结实,你呀,就在那好好坐着。”
林淼苦不堪言,瞧了齐琛一眼,这才道,“见过表妹夫,表妹。真是……巧啊。”
齐琛淡淡点头,林淼又讪笑,“你们也是来听书的?”
齐琛声音更淡,“是。”
依依已笑道,“原来这就是齐三公子和齐夫人,久仰大名呀。”
明玉欠身,淡笑,“见笑了。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宋依依。外号冲锋大将宋将军嫡次女宋依依。”
明玉了然,宋将军是大燕国有名的将军,以英勇善战闻名,每每作战必定冲在前锋,因此得名。原来是将军家的小姐,难怪带了些许英气。
齐琛虽然还不清楚是哪个宋将军,但林淼既然是和将军女儿一同来的,也没将事情做绝,没再冷盯林淼。林淼了然,这才松了一气,她可不想哪日又被灌黄连汤。
宋依依笑的明媚,“相逢便是缘呀,那我们一起上去听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