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霍震霆在上海安顿好生意后,就带着霍大奶奶回了一趟姑苏。这些年没有回老家,心里还真是思念地紧。
现如今,霍家在姑苏的生意基本上都是二爷霍震航在打理了,四爷霍震宇还是一直守着博学女子学堂。霍四奶奶许碧柔为霍震宇生的儿子向学也都开始读书识字了。
霍大奶奶见着丽姐儿、光第、耀祖、天佑、向学等家中小字辈儿真是越看越喜欢,给他们一人一支仙人采灵芝金如意和一管西洋墨水笔,训导他们好好读书。霍二奶奶想念远在美利坚的大女儿惠姐儿,拉着霍大奶奶的手询问不停,霍大奶奶告知她惠姐儿在学校里的优异表现,霍二奶奶听了边欢喜边抹眼泪。
霍震霆与兄弟们久别重逢,也是彻夜长谈。霍震航提到前些年,姑苏这边的动乱,各路军阀你来我往,苦的总是老百姓。也多亏霍家家底厚,才熬过了这些年头,可惜也是今不如昔了。霍震霆暗地里叮嘱了霍震航一些生意上的门道,霍震航听了自是受益匪浅。
霍大奶奶听说李瑾瑜早于几年前因病去世,她的二弟李瑾仪因为闹革命被关在了县衙里。三妹李瑾珊早已失宠于陈良坤,陈良坤对于李瑾仪的事儿甩手不管。现在李家上下正四处寻路子捞人。
霍大奶奶自己偷偷联系了表哥乔意涵,请他出面为李瑾仪做保。乔意涵做了这么多年大律师,对于官府里的事儿也是一门清,再加上霍大奶奶在后面舍得用钱,耗了大半个月还真的把李瑾仪给捞出来了。
乔意涵特意在得月楼订了一个包厢,想让霍大奶奶与李家人见一见。
霍大奶奶穿着淡绿色潞绸如意纹旗袍,局促不安地坐在紫檀镂花圆桌后面,她本以为李家人不会来的,谁知道李瑾仪和李瑾珊竟然一起来了。
霍大奶奶看着李家兄妹,从他们相似的面容上还可以依稀看到李瑾瑜的影子,她默默低头说:“我知道你们一直因为李瑾瑜的事情而记恨我和夫君,对于李瑾瑜我是真的很愧疚。我也不期望你们会原谅我,因为错了就是错了,但我还是要对你们忏悔,真的对不住……”
霍大奶奶掏出手绢擦拭着眼角说:“其实李瑾瑜是个好人,是我们夫妻误了她……”
李氏兄妹默无表情地看着霍大奶奶声泪俱下,过了半饷,李瑾仪才哑着嗓子开口道:“我们李家确实一直记着大姐无辜被休弃的仇,三妹还为了报仇竟不惜委身做妾。但现如今国难当头,家仇旧恨也只能放在一边。我也不期望我身边的亲人被这桩仇恨套牢,终身不得安宁!”
话说到此,李瑾珊竟是捂着脸痛苦起来。李瑾仪将妹妹扶起来,对霍大奶奶说:“我李家以后再也不会向你夫妻寻仇,但也不会原谅你夫妻,我们从此只是陌路!”
霍大奶奶捂着嘴只是说泣不成声地说对不起,李氏兄妹就那样离开。后来听说李瑾仪投入到革命军中去了,李瑾珊也在一天夜里从陈良坤的后宅离奇失踪,不知去向。
那年清明,霍大奶奶自去李瑾瑜的坟前祭拜,她跪在坟前说:“昔日我家道中落,承你亲厚相待,可我却与震霆有了私情,害你被休弃。时至今日,我每念及此,都愧疚不安。现如今你因病辞世,我只求你九泉之下得以安宁,来生能找到一个真心相待的男子,从此相爱终身,不离不弃!”
霍大奶奶说罢站起身,一转头却看到霍震霆穿着一身鸦青色暗纹刻丝长袍,站在不远处。想来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他都是知晓的。
霍震霆慢慢上前,终于也在李瑾瑜的坟前跪下了,慢慢说:“李氏,我与你是结发夫妻,本应共谐连理。只可惜我心中另有所爱,不愿意与你敷衍终身,所以决然与你和离。是我误了你!我这样的男子确是不值得你托付终身,你且好好安息,下辈子好好爱惜自己,莫再为男人而伤害自己!”
这时候,起了一阵风,将李瑾瑜坟前的钱纸卷到空中,霍震霆和霍大奶奶看着漫天飞舞的钱纸,就恍如这乱世之中的浮萍之命,无所依持!
霍震霆夫妇在姑苏逗留了一段时间,处理完一些家务事,就重回了上海。此时的上海已是暗潮汹涌,各国人马,各方势力都在这里相互纠结。
霍大奶奶的好友沈慧珍,在英格丽逗留的时候嫁给了一个英国人,夫妻俩在欧战中辗转颠簸吃了不少苦头,现如今终于生活安稳了。她丈夫亨利先生在瑞士银行任职,夫妻俩现在都来了上海。
霍大奶奶与沈慧珍在上海碰面自是非常兴奋,亨利先生还很专业的帮霍震霆办理了瑞士银行账户,将霍震霆的身家都转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