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震航回到家里,霍二奶奶坐在黄花梨卷草纹藤心罗汉床上见他一身的污垢当即说道:“在大嫂那碰壁了吧,活该!”
霍震航脱下外袍郁闷地说:“你道我想去为难大嫂,我还不是被何谨之那两个逼急了。他们惦记大嫂不是一天二天呐,大哥刚被定罪,他们就迫不及待在我这儿施压呐!”
霍二奶奶说:“你要真敢把大嫂嫁出去,当心你大哥不饶你?”
霍震航说:“现在整个霍家都在别人手下扣着呐,我能怎么样?再说大嫂惯是个招男人的,倘若我明路不答应,他们耍阴招,对大嫂做出不腥不臊的事儿来,丢脸的还不是我霍家!”
霍二奶奶闻言也知道是真的没办法了,当即也长吁短叹起来。
却说霍大奶奶一人在家忧心如焚,四爷霍震宇身着竹叶青绣刻丝瑞草云雁长袍也寻上门来了。“大嫂,我有个女学生的丈夫是县衙里的牢役,他帮大哥带了手信与你!”霍震宇说完,就掏出一块湖青色缎织碎布,显然是霍震霆从衣服上扯下的。
霍大奶奶见了碎布上霍震霆的血字,当即对霍震宇说:“震宇,谢谢你!”
霍震宇低声说:“大嫂,您别这样。虽然我与大哥交恶,可他总是我大哥。他如今这样,我也痛心无比!”说完就垂头丧气地走了。
霍大奶奶展开手信,却是霍震霆用血字匆匆写就,让她赶紧带着钱和孩子离开姑苏,并强调倘若她敢再嫁,自己死了也要化作厉鬼缠着她!
“这冤家都大难临头了还这般霸道!”霍大奶奶看了那手信,抽泣道。
夜里霍大奶奶左思右想,觉得还是去岭南寻自己二姐夫索三爷碰碰运气,那索三爷是个惯会见风使舵的,所以才能从清末一直做官到民国,说不定他能有门路救自己夫君。
霍大奶奶拿定了主意,第二天就让将两个孩子托付给喜婆子照顾,自己带着几个下人前往岭南。她知道和自己的二姐是早已撕破脸了,但现在火烧眉毛也顾不上那些往日恩怨了,当即就投了拜帖去见索三奶奶余梦露。
索三奶奶身着缕金祥云穿花云锦大衫下配淡玫瑰红撒花马面裙,带着金累丝镶宝石青抹额,盛气凌人地坐在上首说:“这不是霍大奶奶么?怎么今儿有空到我这儿来了?”
霍大奶奶也顾不上三七二十一,当即跪倒在索三奶奶脚边哀求道:“妹妹自知以前得罪姐姐狠了,但如今您妹夫身陷囹圄,命在旦夕,只求姐姐姐夫救他一命,我夫妻必衔环结草,报姐姐的大恩大德!”
索三奶奶抬起穿着香色绣暗花纱绣鞋的脚,一脚踢翻霍大奶奶,侍立在一边身着青色蔓草花纹大衫及裤的丫头青鸾对着霍大奶奶轻蔑一笑,赶紧掏出一条绛色织金帕子为索三奶奶擦鞋。
索三奶奶开口道:“你个自甘堕落的下贱东西,踢你还脏了我的脚。当初是你自己要跟着那商户,现在活该受人欺负。就算你夫妻死在路边,尸体被野狗刨了,也别指望我多看你们一眼,我就当没你这个妹妹!”
青鸾也赶紧帮腔道:“三奶奶您犯的着跟这种人动怒伤了身子么?”
霍大奶奶坐在地上痛哭说:“就算你我以前有怨,可现在我夫君大难临头,你这做姐姐的竟真的袖手旁观,不顾骨肉亲情?”
索三奶奶说:“谁与你这贱人有骨肉亲情,我正告你以后不许再来找我,否则我让门人把你打出去!”
霍大奶奶闻言站起身来说:“好!好!这世间本就是人情淡漠,我算是看穿了,我从今以后与你余梦露断情绝义,再也不会来找你!”说完就抹着眼泪走了。
霍大奶奶从索府出来,一路漫无目的地走到一座石桥上,看着桥下的潺潺流水,想自己真没用,竟救不了自己的夫君,倘若不是还有两个小儿,干脆跳到水里随夫君去吧!
谢鸿铭意气风发地坐在官轿,经过石桥的时候居然看到了在伦敦有一面之缘的俏佳人,她穿着石青烟霞色缠枝香菊挑金线立领大衫下配月白色绣绣球花马面裙,带着镶嵌玛瑙珠头花坐在桥栏上竟不知在想什么。
谢鸿铭下轿走到霍大奶奶跟前说:“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我们又见着了!”
霍大奶奶扭头看到了谢鸿铭,低声说:“没想到还能再见着你!”
谢鸿铭站在她身边说:“你在这石桥上想什么啊?”
霍大奶奶说:“我在想一个故事,相传尾生与女子约定在石桥相会,久候女子不到,水涨,乃抱桥柱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