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大奶奶见他遣了自己的先生,还跑到窑子里去,当下也气得在黄花梨木雕并蒂莲花大床捶床大哭。喜婆子在一边劝说:“大奶奶这一次也是倔了,大爷对您的好,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纵然他遣走了洋先生,也不是什么死罪,您何必穷追不放。若他真去怡红院不回来了,看您不悔得肠子都断了!”
霍大奶奶想想也是,若那冤家真的去找几个粉头可怎么办,当下也擦去了眼泪,换了一身藕荷色缂丝海棠妆缎大衫下配妆缎素雪细叶薄绢裙,带着累丝攒珠嵌宝石银蝴蝶头花,急匆匆地追去怡红院。
此时霍震霆正在怡红院和几个粉头心不在焉地喝酒,远远看到霍大奶奶从大门口下了轿,当即偷笑,将粉头又扯近了一些。霍大奶奶羞答答地进到怡红院,却见到自家夫君正在阑干边和几个粉头对饮,当即别扭地走过去,轻声说道:“夫君,妾身知错了,你与我家去罢!”
霍震霆心里暗笑,嘴上却不饶人道:“夫为妻纲,你以后可要记住了!”霍大奶奶柔顺地点头称是。
这一切,都正落到了也在怡红院里的何谨之眼里,他情系霍大奶奶却不可得,正在怡红院喝花酒解闷,却不想着霍震霆闹这一出,他恼霍震霆得了如此美人还不珍惜,跑来逛窑子,可怜自己心上人霍大奶奶还要委曲求全。当即也借着几分酒气,拍桌而起,跑到霍震霆夫妻跟前。
“夕瑶,这种铜臭商人,你还与他纠缠作甚!跟我走吧!”这一句话可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怡红院的人都看向这里,窃窃私语起来。
霍大奶奶忙说:“何家大伯你今日是喝醉了吧!别胡乱说话,坏了妾身的名声!”
霍震霆直接站起隔着桌子扯住何谨之的衣领道:“姓何的,别以为你是官,爷就不敢动你,还不快滚!”
何谨之冷笑数声,拨开霍震霆的手说:“你道你这样的恶霸地痞真的配得上她?夕瑶早就与我情投意合了,我这还有她送我的情诗呐!”说完真的从靛青色盘云暗纹长袍里摸出了一纸情诗,上面正是霍大奶奶用梅花小篆写道: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消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霍大奶奶当即认出这纸笺,说道:“这是我当日在何府里临帖的纳兰词,却不想你还留着说这是我写与你的情诗,你这般害我莫非是要逼死我!”
何谨之扯住她的衣袖道:“夕瑶,我知你不愿累了我的官声,但我又岂能为了自己的前途而置你的情意不顾,我今日就与这恶霸说清楚,救你出苦海!”
霍大奶奶见他这般镇定自若地指鹿为马,也急得直跺脚,霍震霆见着情形冷笑一声说:“姓何的,你真以为爷是那没脑子的。我家娘子是怎样的为人,我自是知道,她是断不会与人做苟且之事的。你今日这般害她名声,就是想激我休了她,你好拣便宜,爷偏不如你愿,如何?”
何谨之仰天大笑道:“可笑你这恶霸,事到如今还惜着你的脸面,你有多害怕别人说你带了绿帽子啊?还在此强撑人面!”
霍震霆指着何谨之说:“我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像你这样不要脸的!”说完就直接掀了桌子,扭打起何谨之来。
那何谨之也是带了随从出来的,两派人马一齐动手,差一点儿把怡红院给拆了。霍大奶奶髻乱钗斜,哭得嗓子都哑了,硬是没有把两边劝开。这事儿终是闹大了,整个姑苏都给惊动了。霍氏族长气急败坏的让霍震霆带着霍大奶奶上祖祠请罪,何谨之的官声也受到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