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奶奶听喜婆子说得恳切,也知她好心,又看到福瑞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心里也暗暗揣度起来。让她逼大爷分家那是做不来的,可让她想法为儿子攒些家私,却还是可以的。
她让紫鹃在随嫁箱笼里取出一个红漆描石榴花匣,里面都是些地契房契,含十倾的庄子和两间别院,是在忠义侯府里长了心绣入贴身小袄里带出来的。现在北方战火滔天,怕是房子都被烧光抢光,可这土地却是拿不走也砸不烂的。昔日她孤身在忠义侯府,怕这几张契约露了眼又被人谋去,于是一直贴身收藏,身边也无人可以派去打理。现在喜婆子提起了这话茬子,她猛然记起还有这几张契约,当下就取了出来,晚上交与霍震霆审看。
霍震霆见这地契都是良田,当即笑道:“想是岳丈大人知道娘子是不通经营的,只给你地契收租就是,饶是这样,你还差一点让人给谋了去!”
大奶奶嘟着嘴站在一边道:“夫君帮妾身看这地可还要得回,要回来也好给福瑞攒些家私!”
霍震霆捧着白瓷印青花浮刻祥云纹饰茶盏道:“白纸黑字,要是当然要得回,只是需耍些手段,这良田可以留着好生经营,那两处别院想法子盘出去,在姑苏另置一别院!这事儿我来办就是,娘子不用操心了!”
大奶奶知道自家夫君是个能干的,当下一块石头落了地,好生逢迎伺候他一番。果然不出半月,霍震霆就拿着北地的账本给她了,让她定期与庄子管事的交涉就是。又取出一张丰县的温泉庄子的房契,说是盘了那两处别院后换来的。
大奶奶突然之间有了茶楼、良田和别院,顿时觉得底气十足,招呼着二奶奶一起去那温泉庄子泡澡。那温泉庄子是霍震霆亲自为娘子选的,虽不大,但难能可贵的有那治病养肤的地热水,给女子住是最好不过了。
大奶奶二奶奶妯娌俩一起在温泉里闹腾戏耍,二奶奶感慨说:“大嫂平日里不显山露水的,突然就大手笔起来,真让人眼红!”
大奶奶说:“这事儿也亏得夫君出马,若是我一软脚虾,必定取不回这良田别院!”
二奶奶悄悄对大奶奶勾了勾手指道:“大哥掌门户这么多年,他又是个精明干练的,手头肯定有不少家底,你要将那哄了出了,便是几百个温泉庄子你也不稀罕!”
大奶奶对二奶奶刮了刮脸说:“爷们的事儿,我怎么好插手,再说我又惯不是个机灵的,那些钱财到我手里,我自己都不放心!”
二奶奶往身上泼着水说:“大嫂真是个不计较的,我家那个也是把钱财扣得紧紧的,我想哄都哄不出来,索性死了这份心,一心经营茶楼,为我两个姐儿留点家私!”
大奶奶见她说到这份上,已是交心交底了,当下说道:“夫君都说弟妹是个做生意的,茶楼在你手上一定会财源滚滚!”
二奶奶笑着说:“借你吉言了!”
这一日,霍大奶奶正在家里学着盘点账目,门下说有燕京来人,霍大奶奶出门一迎,确正是自己的手帕交赵依。这赵氏与霍大奶奶可算是同病相怜,都是无依无靠的,霍大奶奶好歹父母还留下一些家当,又从忠义侯府逃出来自己另谋良人。这赵氏却是自小父母就不在了,寄养在姑母家,刚刚及笄就被嫁给了年过六旬的王翰林,真正是一树梨花压海棠。
赵氏自己吃过这苦,所以当初霍大奶奶从岭南逃亲到姑苏时,她还添了一些体己给她筹路费。待霍大奶奶嫁与霍震霆时,她也是以官家身份添了箱给足霍大奶奶颜面。
霍大奶奶突然见着赵氏当真是悲喜交加,拥在一起哭成一团。事后赵氏擦干净眼泪说了近况,原来民国后,那王翰林一心要报效先君,在病榻上郁郁寡欢,终于撒手人寰。家里只剩下几个下辈子孙,对她这个做继母的也不甚尊重,她寻思着家里这样闹下去,迟早分崩离析,自己悉心伺候那老头子这么多年,也攒了一些家私,遂交与霍大奶奶代为保存。
霍大奶奶当即就接过那梨花木雕花飞鸟匣,当着赵氏的面清点清楚上了封条,又写了凭据给赵氏。赵氏见她一板一眼,立即帕子捂着嘴笑道:“嫁与商贾后,竟学精了!”
霍大奶奶羞赧道:“也只是见多了,依葫芦画瓢罢了!”
赵氏默默打了个呵欠,随行的丫头立即拿出一个烟枪来为她装好大烟。赵氏麻利地接过,烧出一个烟泡来。
霍大奶奶不忍道:“你怎么染上了这个啊?这可是害人的东西,当初我余家的几个哥哥都是被这玩意儿给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