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无人时,海棠春睡容。
抛枕翠云光,荧照肌生晕。
风惹香纱动,酣醉银屏梦。
唇弯犹带笑,相看无限情!
他想着这等尤物是自家后院娘子,当真有些飘飘然起来,也赶紧钻入那冰花纹莲青色鲛绡纱薄被下与大奶奶交颈而眠。
第二日霍大奶奶醒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浑身酸软无力,头昏昏沉沉的。紫鹃和喜婆子早备好了药汤给她服用,并将她醉态都尽数说了出来。霍大奶奶懊恼不该喝那许多洋酒,又在夫君面前出了丑态。喜婆子忙说,今日老爷出门,并不曾有怒气!霍大奶奶听后虽稍安,但终究还是觉得丢了丑,以后再也不想沾那洋酒了。
霍三奶奶整日在思齐院闲逛,听到丫头们口耳相传大奶奶的醉态,也不禁咬着帕子发笑。霍震寰见了急忙制止说:“你是三房的奶奶,听到丫头传这种事儿应该力惩才是,怎么随着丫头们一般闹腾!”
三奶奶到底是当街卖过豆腐的,也有些市井的浑气,当即就挑着眉头甩着帕子说:“大嫂那种醉态都做得,怎么我笑一下都不行了?”
霍震寰也是贪恋娇妻美色,当即说道:“我这是提点你,大哥一向最疼大嫂,绝不准人笑话她!”
三奶奶扯着帕子说:“是啊!是啊!昔日我未嫁之时,都听到些霍家传言,说是你大哥为你现任大嫂把以前的李氏都给逼走了!”
霍震寰板正面色道:“越说越离谱,你现在已经入了霍家门,当做大家风范,怎么还跟当初在豆腐铺一般?”
三奶奶见他认真了,当即见好就收,默默端着白瓷绘缠枝青莲玉碗盛的汤药服侍他喝了。她自小在市井里热闹呱噪惯了,哪里受得在思齐院里闭门过日子,随即又找了个由头出门了。
民国后,不少妇人不愿待于深闺之中,也都上街露面,或读书或买卖,市集上做妇人生意的是很多的。三奶奶上了街,也尽往那些货郎摊钻,寻些便宜的刨花油和胭脂水粉。有认识她的,当即就笑话道:“三奶奶都已嫁入金子堆成的霍家了,怎的还看这些劣等物,还不去古坊斋、精工坊这些地方!”三奶奶想了也对,干嘛为霍家省钱,当即就到了古坊斋。
三奶奶一进古坊斋就碰到了霍二太太,只见霍二太太身着一身樱色绣栀子百花度蝶苏缎长衣下配郁金色敷彩轻容花裙,正在端看一支点金蝶翅滚珠步摇。
三奶奶见了她也不搭理,自顾看着赤金如意红珊瑚发簪。二太太见三奶奶一个豆腐铺出身的货色都敢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当下指桑骂槐道:“有些个小门小户出来的,就是不懂规矩,见着了嫂子也不知道行礼!”
三奶奶也应变的快,当即回倒:“见到正经嫂子当然行礼,便是那侧门抬进来的奴才也让我行礼不成?”
二太太此生最恨人说她是侧门抬进来的,当即就恼了,将那步摇掼在地上,和三奶奶扭做一团。她们一时着急上火,也顾不得是在店铺里,连抓带挠,把柜台上的物什都扫落在地上,掌柜的顾不上心痛,当即就让伙计将二人扯开,一起押着到了霍家。
霍大奶奶正在家中闲坐,却见古坊斋掌柜的押着蓬头垢面的三奶奶和二太太找上门来,再一看那些赔偿清单也都价值不菲,忙让人禀了霍震航和霍震航。那两兄弟也是个爽快的,当即就将银钱一五一十地算给古坊斋掌柜,然后将那俩惹祸的妇人各自领回家,耳提面命一番。
喜婆子凑到霍大奶奶跟前说:“这若是不分家,她们耗的银子都是从公中出,大爷辛苦打拼回来的都让她们使了。老奴知道大奶奶是个心宽的,可现如今福瑞少爷也日益长大,您这做娘的也应该为儿子思量一下才对!”
霍大奶奶说:“快莫瞎说,都是一家人哪扯那些闲话?当初余家就是盘算得太清才没落的,这霍家兄弟情深,大爷做大哥的当然要好生担待些!”
喜婆子摇头笑道:“大奶奶终还是未经事的,在大户人家没出事当然是一团和气,出了事儿就计较起来了。大奶奶若是真心疼儿子的,就多留一个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