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宁平日对府上这些丫头的管教并不严,一是自己忙,二是怜惜她们。翠荷又身为纪宁的贴身丫鬟,身份自然比府中别的下人要高一些。除了施府的管家和施墨的奶娘,翠荷算是在施府里说的上话的人,有些事情自己拿主意倒也没什么。
纪宁闻言并没责怪翠荷,只是微嗔的看了一眼施墨,意思很明显,你自己惹的桃花自己解决。
施墨沉吟片刻,对翠荷道,“你就说本官要和夫人去游玩,不想被不相干的人和事给打扰。”
不相干的人和事……这几个字说的纪宁听着舒坦。
翠荷脸上也浮出一抹喜色,哼,还妄想攀上高枝勾搭她家大人,也不打听打听她家大人和她夫人的感情有多好。
“是,奴婢这就去回复。”
翠荷拉上帘子,出来朝马车旁一个穿着绿色衣裙的丫鬟得意和不耐烦道,“我们家大人说了,要和我们家夫人去游玩,不想被不相干的人和事给打扰。你回去告诉你们家小姐,我们家大人正在马车里和我们家夫人浓情蜜意着呢,没那个功夫去搭理别人。”
纪宁听见翠荷后面那句话,脸颊一红,赶紧理了理衣衫坐正身子,这小丫头,大庭广众说这些惹人遐想的话,也不怕害臊。
施墨见她离开自己身子,又伸手把她拉回怀中,“难得和娘子一起出去游玩,切勿被一些捕风捉影的事给影响心情。”
纪宁轻轻推了推他,“夫君,搂搂抱抱的被人看见多不雅。”
施墨理了理她脸颊的几缕青丝,手指感受着那细腻的肌肤,不免苦笑,“即将要分别,接下来的日子,为夫怕是要度日如年。”
这句话听的纪宁心口涩涩的,其实她又何尝舍得。
“夫君……跟你商量个事。”
施墨见她吞吞吐吐,柔声道,“你说。”
“那个……那个……之前夫君在我床下找的那些禁/书,是不是真的丢了……呵呵,我只是随口问问,夫君你别生气,也别放在心上。书虽然不是我的,但这人嘛,都有个七情六欲,长夜漫漫的,那什么是吧……”纪宁越说声音越小,自己也甚为尴尬。
施墨好笑又无语,“你也知道长夜漫漫,你可知为夫这些年是如何过来的?”
以前见他坐怀不乱,纪宁还以为他是真的不近女色。
结果自从那什么后,她才发现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日……久见人心啊。
她赶紧把眼睛瞥向别处,装尸体。
“书……为夫没有丢,你是不是想随身带一些去沧州?”
“没有丢?真的?!额……呵呵,我只是随口问问,没那个意思……”
施墨深看她一眼,“为夫还想你要是想带,带几本过去也无妨。”
纪宁立马很狗腿笑道,“夫君英明神武。”
施墨失笑摇头,“不是为夫不让你看,只是怕你看多了伤身。”
“我……才没有看多,不不,我从来没有看过。”
“好好好,你没有看,你只是买来放在床底和枕头下作收藏用的。”
纪宁被他绕晕了,语无伦次,“嗯嗯,人家就是买来收藏的。”
施墨眼底的目光愈发柔和了。
胡闹也好,撒谎也罢,还是生气撒娇无理取闹,甚至明知道她带有目的的接近以及成亲四年都不让他碰她,只要她能高兴,能一直留在他身边,他就会什么都依着她……
他就是喜欢她,喜欢到无药可救。
热闹的大街上,一辆马车淹没在拥挤的人群里。
被翠荷打发的丫鬟往马车方向走过去,拨开帘子看向里头的人影,不忍心道,“小姐,他们还是不肯让小姐见施大人。”
帘子里的女子双瞳剪水,薄粉敷面,穿着一身素白的淡雅纱裙,体态娴静,气质出尘,不食人间烟火。
女子玉白的纤纤素手拿着手帕捂着嘴咳嗽两声,那副柔柔弱弱病娇美人的形象真是我见犹怜,她便是号称京师第一的美人,前内阁宰辅王邈之王大人的孙女王雪菱。
王邈之是天弘年间的重臣,赵祁洛登基后,就开始打压他,正景四年,黯然致仕。
施墨是正景二年进的翰林,当时身为阁老的王邈之对施墨很是器重,还有意把自己孙女王雪菱嫁给施墨,好让两家结为连理,不过当时被施墨给婉拒了。
王雪菱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苦笑,“你是怎么说的?确定施大人在车中吗?”
丫鬟清清不甘心的点了点头,“我就按照小姐的意思说您有要事找施大人,那施府丫鬟起初打发我,我不依不饶,施府丫鬟就说去问她家大人。我在外面听见说话声了,想必应该就是施大人的声音。”
“他说什么?”
“他说什么奴婢没有听清楚,不过后来施府的丫鬟告诉奴婢,称她们家大人发话了,说不想,不想……”说到这里,清清迟疑的看了自家小姐一眼,犹犹豫豫。
“说什么你直说就是。”
“说……她家大人要和夫人前去游玩,不想被,被不相干的人给打扰。”
不相干的人……呵,他真是好无情。
王雪菱神色黯然,脸色更显苍白,她咬了咬嘴唇,“施夫人也在车上?”
“是,是的。”清清见自己小姐脸色很不好看,又接着道,“许是那施大人怕自家夫人不悦,所以才故意这样说,不如我们偷偷在后面跟着,看施大人他们去哪游玩,然后再寻个机会……”
王雪菱沉默片刻,“也只有这样一个法子了。”
自从王雪菱祖父致仕后,她原本在朝中做官的父亲,也因牵连而被罢官。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王家本就是大户人家,王邈之当宰辅时,在家乡置办了不少田地,这京师也做了些生意。只不过如今王家在朝中没了权柄,以前王邈之的那些门生故吏也被当今天子贬的贬,流放的流放,再不复往日风光。
王雪菱胞兄前不久在外地做生意时,被当地官府以乱党的罪名给抓了,货和人都压着不肯放。她四下无主,只能想到来寻施墨,可不曾料想,却连施墨的面都见不到。
如今她也过了双十的年纪,却还未嫁人,本来若是一般的女子这个年纪还未嫁人,怕不知惹来多少闲言碎语。好在这王小姐才名远播,顶着京师第一美人的头衔,平日她又乐善好施,受不少赞美;再加上她祖父致仕时,传言是不畏当今天子的独断专行,深受士林清议拥戴,因此这王小姐在民间也被人传成了仙子一般的人。
既然是仙子,自然就不能以世俗眼光来看,所以这王小姐不成亲,不仅没有惹来什么闲言碎语,反而被认为是不食人间烟火,受到不少世家公子的追捧,挤破头来的提亲。
曾经沧海难为水,别人又怎能再看得上眼;弱水三千,她只想取一瓢。
她等,等到他娶妻的消息,对方还不过是个毫无身份的粗鄙丫头;她不甘心,继续等,也曾托人表示好感,愿意做妾,可他丝毫不为所动;甚至,他成亲一直未有子嗣,都不曾多看她一眼。
后来她渐渐听到些流言碎语,说他无子嗣是因为他妻子不能生育,又传言他家那位妻子妒心太重,总是在家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不许他纳妾,甚至,还有传言说这京师很多铺子的背后东家,就是他妻子。
于是,她便抱着私心,暗中把那些流言传的越来越广,并且愈发添油加醋,比如他妻子是母老虎,还长得奇丑无比,不守妇道总喜欢往外跑。
她就是想让他知道,自己和他妻子比起来,简直是云泥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