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安一时大惊,本能地便抽出了九节鞭迅速地用那锋利的尖头抵上宫女的颈项,沉声道:“不想死就走。”
言罢拖着那宫女就欲往来路跑,谁知她刚退一步,便撞上一个温热的身躯,慧安大惊,正欲做声鼻尖却钻入一缕刻入记忆深处的香墨气味。
是李云昶!
大辉男子多用熏香,李云昶却从不喜任何一种香,只喜用徽州香墨。这种香墨色黑,光亮,气味却清香持远,是书写的佳品。
李云昶写书只用此墨,久而久之身上便沾染了这种墨香,因这香总比不得熏香气味浓郁,故而离得远却是闻不到的,如今慧安紧靠在他怀中那墨香之味便窜进了鼻中。
慧安莫名心中微安,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已有一条臂膀从身后探出一掌便劈晕了那宫女。接着他错身接过宫女软倒的身体,抱起她便往院墙东面绕去。慧安往垂花角门处瞟了一眼,也忙跟着向院墙后躲去。
几乎两人刚被院墙遮住身影,垂花门处便跑出来两个宫女,四下扫视着面露疑色,接着对视一眼却往慧安二人所在的方向寻了过来。
李云昶带着慧安转过院墙,便直奔至不远的一大座假山处,他探身钻入假山,便将那宫女给扔了进去,慧安紧紧跟在后面听到院墙那边传来的脚步声已越来越近,自也不敢耽搁弯腰便灵敏地也躲了过去。
她身子刚刚避入假山,身上便被丢了件衣裳,却是那宫女的外裳,接着就跌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慧安猛地抬头便撞上了李云昶含着安抚意味的黑眸,慧安微微咬了下唇,低了头却未挣扎。
见她如此李云昶唇角微勾,双臂环着慧安令她在狭小的山石中转了个身,接着便将她整个推倒在山石的阴影中,背脊紧贴着假山山壁,接着他的身子也跟着压了上来。
外面脚步声越来越近,李云昶眉头微皱,一把将慧安搂进自己怀中,小心地箍住她微僵的身子,便低下了头,温热的呼吸均匀地拂在慧安的耳垂上,他轻声道:“抱着我。”
慧安一愣,但闻外头两人的脚步声已近在跟前,已由不得选择,便匆忙地抬手抱住了李云昶精瘦的腰,将头埋入他的怀中闭上眼,唇角掠过了苦笑,心中却是一片复杂。
几乎同时,脚步声在跟前停顿,外面传来一名宫女的惊呼声,接着慧安感觉李云昶将头抬起似回了下头。
然后便是两名宫女的请安声,和李云昶颇含怒气的一声呵斥。
“滚!”
他言罢便将头深深埋在了慧安的颈间,本只欲做戏,但不知为何接触到那暖暖的香气,光滑的肌肤和女子羸弱的颈部曲线不由便真张开唇轻轻亲吻了两下,接着便用牙齿微微用力咬了慧安一口。
慧安只觉脖颈处被他一亲,便如有只蝴蝶在上面停落又飞起,闹的她整个人一阵气结,原本就僵硬的身体更是一炸,连汗毛都根根的竖了起来。
她又羞又恼,无奈又是这般情景,根本不由她反抗,只能狠狠地咬着下唇偏不想发出一点声响。可她被李云昶猛地咬了一口,登时便忍不住闷哼一声,而脖颈处几乎同时传来李云昶的哼哼声。
女子的闷声低吟和男子略含压抑的哼哼声,只听着便叫人浮想联翩了。
慧安本就飞红一片的面颊登时便更加涨红,好在外头宫女的脚步声已是远去,只叫人恼火的是,那两个宫女竟一边走还一边低声嬉笑。
“没想到秦王殿下竟也这般风流,在这里竟就缠绵上了。”
“不知是哪个宫里的浪蹄子,能叫秦王殿下这般情动,定是绝色……只可惜没瞧见。”
“看那衣裳规制,定是佟妃娘娘身边伺候的大宫女,秦王殿下常常进宫请安,一来二去的就瞧对眼了呗……”
李云昶闻言只是勾了勾唇,眸中却冰冷一片闪过杀机。
而慧安本就羞恼,听闻这些话更是羞臊,待两人脚步声彻底消失,慧安迫不及待地就推了李云昶一把。耳边传来李云昶的一声轻笑,接着他才慢悠悠地松手放开了慧安。
李云昶低头间见慧安皱着眉头一脸通红,一双明媚的大眼尽数遮在了那浓密如蝶翼的睫羽下,虽瞧不见神情但那红彤彤的双颊却叫人心情愉悦,想要伸手捏上两下方才能平复心头的痒意,那样子端的是美不胜收,他不由便勾了勾唇。
慧安感觉李云昶往前探了一小步,她一惊忙就退了一下,整个背撞在山石的凸起处上疼的她抽了一口气,惹得李云昶诧异地瞧了她一眼,目光便有些沉郁了起来。
他盯着慧安瞧了一阵,这才错身将里头石缝中的宫女给拉了出来,抱起来便道。
“换个地方。”
李云昶带着慧安绕了不少庭院,路上虽偶有撞上宫人,但皆被他们躲过。两人到了一处清净的小院,李云昶大步而入在一间厢房门口停下,慧安忙上前推开门,待李云昶进去这才四下瞧了眼关了门。
屋中李云昶已是极为粗鲁地将那宫女扔了出去,宫女整个人横腰撞上廊柱倒在地上,登时便疼的醒了过来。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瞧见李云昶和慧安犹自愣了一下,这才面色大变,爬起来跪在地上拼命磕头。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慧安瞧着她那模样却心中发恨,几步上前蹲在她身前冷冷瞧着她,问道:“是谁叫你骗我去那小院?”
那宫女身子一抖,又磕了两个头,这才道:“沈小姐饶命,是端宁公主……”
她话还未说完,慧安便冷哼一声站起身来,冷冷地盯着她,宫女见慧安不信,急的眼泪长流,自袖中哆哆嗦嗦地摸出一块金锞子,道:“真的是端宁公主,奴婢不敢欺瞒,奴婢本是奉我们娘娘的命要往针宫局取金线的,路上却遇到了端宁公主,公主唤住奴婢说是听说沈小姐进了宫,正在太后宫中说话,就叫奴婢往承宁宫外等着,请了小姐到方才那沐雨院,说她在那里等着小姐有话要叙。”
慧安瞧了眼那金锞子,简简单单根本就无从分辨,不由便眯了眼,道:“胡说!你既非端宁公主身边伺候的人,她又岂会叫你去骗我?公主身边难道就没有使唤的婢女了吗?”
宫女闻言忙是分辨:“当时公主确乃一人,公主说她本要逛院子便只带了一个婢女,觉着有些凉意这便遣了人回去取斗篷,身边一时没有人这才唤了奴婢的。”
慧安却是挑眉,冷声道:“公主请我去那般偏僻的所在,你心中难道就不疑?你再狡辩,休怪我下手无情。”
那宫女闻言,忙道:“奴婢听公主要将沈小姐请到那么偏僻的地方,心中却也打鼓,但实在贪这赏银,这才心存侥幸,想着公主不过是想要和沈小姐说些什么私密话,这才选了沐雨院。若非这样,左不过是沈小姐有那里得罪了公主,公主这才想着要惩治一二,奴婢只管将人带到了便是……奴婢也没想到会碰到那种事,奴婢万死,殿下和沈小姐饶命啊。”
慧安本和端宁公主只一面之缘,往日无仇近日无怨的,故而方才宫女请她,她才未曾多疑,但此刻听闻宫女的话,再想到这宫女方才在院落外惊慌失措的样子,倒不似作假,故而便信了她七八分。
只她实在想不明白,她到底是哪里得罪了这位公主,端宁公主何以竟致如此。
李云昶见慧安问罢,这才道:“你是哪个宫的?”
宫女忙道:“奴婢是景明宫惠妃娘娘身边伺候的。”
李云昶点了点头,忽而沉声道:“带下去。”
慧安一愣,房门已被推开,一个穿红色宫女服长相其貌不扬的宫女快步进了屋,一掌将绿衣宫女劈晕,便拖了出去。
屋门再次被带上,慧安不由瞧向李云昶,福了福身,道:“多谢王爷今日出手相救。”
瞧见她神色恭谨,态度落落大方地冲自己致谢,全然没有半点躲闪和娇羞,李云昶不由挑了挑眉,眯眼道:“出了此院一直往东走,大约一盏茶便能出两仪门,你自己出宫可以吧。”
出了这等事,李云昶定然有事要忙,慧安也不多做停留,对今日之事更不敢多做探究,忙福身道:“臣女告退了。”
言罢便当真如没事人一样,整了整衣衫,这才袅袅婷婷地推开门走了出去。
瞧她这样,李云昶更觉她对自己那态度不似先前,由不得盯着她的背影瞧了许久,这才蹙着眉也出了屋,对侯在门口那红衣宫女道。
“将人送去景明宫交予惠妃。”
言罢便大步出了院子往佟妃娘娘所住的韶华宫而去。
那沐雨院中偷情之人李云昶却是心中早已洞明的,那女子乃是失宠已久的童婕妤,而那男子却是内廷三等侍卫陈宏。
大辉世风开化,不重男女大防,故而宫中偷情之事也非没有,而那童婕妤又失宠多年,按理说是无人会特意留心她的,这事也应引不起李云昶的注意才是。
但偏童婕妤的那姘夫陈宏除了身兼内廷三等侍卫一职之外还有另一重身份,他是淳王李云毅一名宠妾的胞兄,实乃求了淳王恩典,这才在侍卫营安置了一官半职。
故而李云昶听闻此事后便留了心,他心知这事早晚会激起风浪来,故而虽不曾在童婕妤身边安插人手,却令人特别留意了两人时常偷情所去的沐雨院。
说起今日之事也属凑巧,他本是进宫给佟妃娘娘请安来的,谁知刚进宫便被告知有宫女领着慧安往沐雨院的方向去了,他知每逢月初,陈宏正当值,心中起了疑,一惊之下便改道往沐雨院方向急赶,这才救了慧安一次。
至于那宫女所言,她是被端宁指派这才领了慧安往沐雨院去,李云昶却是一点都不意外。
童婕妤的事既然他都能洞察,皇后掌管后宫多年,不可能不知晓此事。童婕妤身边只怕早已安插了皇后的人,而惠妃娘娘一向与皇后不和,端宁欲令惠妃身边宫女和慧安将此事揭开,实乃一石三鸟之计。
一来叫惠妃引火上身,再来也借刀杀人,借淳王的手惩治了慧安,三来陈宏事发,淳王便不能置身事外,必处境更遭。
上次平王惊马一事朝堂之上已风起云涌,朝臣虽不至公然指责淳王谋害兄弟,但拥立平王为太子的奏章却在贤康帝的龙案上积了厚厚一摞子。
而民间,淳王心狠手辣,肆意妄为,残暴无情,与西郊马场公然谋害平王的传言更是四下流窜。
皇后在平王受伤之后,将姿态摆的极低,只将平王接入宫中亲自照料,对马场一事却未置一词,更曾亲往养心殿为淳王求情,言及平王受伤实乃意外,请皇上莫要因此而怪责淳王。
而威远侯崔明达,更是借口安国夫人新丧,悲恸之情难抑,以养病为由多日不朝,皇后和崔氏以退为进,引得那些标榜公正的直臣纷纷进言,请封平王为太子,如今陈宏之事再起……
这次他那二皇兄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处境越发艰难了。
李云昶边想边走,刚过了凤安门,便见远处一阵喧嚣,一队内廷侍卫往这边急奔而来,李云昶站定,那领头侍卫已带着众人到了近前,纷纷跪拜。
“给秦王殿下请安。”
“出了什么事?如此慌张也不怕扰了众娘娘们休息!”
领头侍卫这才忙答:“回王爷的话,三等侍卫陈宏在沐雨殿那边被人杀死了,臣等奉命前往调查。”
李云昶闻言,面上一惊,忙道:“可派人前往保护父皇?”
“王爷放心,臣已加强了防卫,万不会惊扰到皇上。”
李云昶这才点头,道:“你们且快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