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帝绝望的看着云娆吹干字迹,最后小心翼翼的印上玉玺,将玉玺交给齐春和中书令,眼神坚决坦荡的说:“接下来怎么做,不需要我教你吧?”
“是。”中书令接过用了印的圣旨,不敢多看武帝一眼,躬身退下。
一出大殿,他立即悄悄抹了一把汗。今日他撞见了如今宫廷隐秘,身家性命该如何保全,便看他如何做了。为了妻小,除了闭嘴不言,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中书令转了转眼睛,心中又有了别的想法,这种事躲也躲不开,魏时既已得了天下,正是他向魏时示好的良机,能否成为开国功臣,就看这事能否功德圆满了!
中书令想着,跟身边的齐春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的选择了点头。
大事办妥,云娆也总算松了口气。
她走到橱柜边的武帝身边,居高临下的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弯下腰,附耳过去,亲身说:“其实当年你若非那么心急,这个皇位也迟早是你的。”
武帝恍惚的抬眼,瞧着这张一半绝美,一半狰狞的面容,迟钝的露出疑惑的表情。
云娆微微一笑,将武帝送入无边的地狱:“凭着我墨门墨主的身份,你要的天下,唾手可得!可惜,你为了皇位放弃了我……”
她说完,站起身来,缓缓走开。
武帝瞳孔放大,眼前一片昏黑,心口绞痛难以自持,却凭着感觉一把抓住了她的裙摆,妄图留住云娆的脚步。云娆却弯下腰,伸手在他的肘尖抚了抚,他手臂一阵酸麻,终于无力的放了手。
空荡荡的昭德殿内响起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武帝眯起眼睛,逆着光,只瞧见云娆高挑的背影,一点点晃出了他的世界。
时光好像倒回了二十几年前,初遇云娆的少年时代,那时候他还没登基,跟当时尚且是护卫的王翦的父亲同到江湖上游历,正遇到江湖第一美人比武招亲。最终他虽然没赢了比试,却在比武中取下了美人的方巾,那一眼,就将他的魂魄吸了去。
此后死缠烂打,一年时间,两人虽未曾明说,可谁都懂彼此的心意的。
情场得意,战场也得意,就在那一年,他逐步得到先皇的重视,从一个默默无闻的皇子,一步步成为王爷、亲王。他不甘心放弃对那个位置的追寻,便舍了云娆,娶了赵皇后,得到了赵家的支持,又娶了裴家大小姐,成功夺得了皇位。
可不久,他就听说了江湖上的消息,云娆同意下嫁一个镖师,婚礼就在后日举行。
仓促出宫,却在她的住所扑了个空,直到婚礼之上才见到人,那是她大红喜袍加身,刚行完了礼,做了唐夫人。
再之后,再见云娆是好些年后,她跟唐叶分道扬镳,唯一的儿子也夭亡,在江湖上四处飘荡。他微服私访遇险,正好被她所救,就随着他回了皇宫。那些日子像做梦一样,他日日活在虚幻中,完全变了一个人,只满心满眼的想留住云娆……
原来,他从一开始就错了!
墨门……
那个天下传闻中无所不能的组织,那个皇室诸人人人求而不得的神秘助力,原来离自己那么近过,近到只要他放下执念,就能同时将爱情和皇位握在手中!
错了,一开始就错了……
武帝重重舒出一口气,身子软软的顺着橱柜滑倒,眼皮不甘心的慢慢阖上。等梅老太医入宫来给他诊脉的时候,瞧见的便是不知何时被搬回龙榻上,气息微弱的人儿。武帝已不能言语,胸口剧烈的起伏,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儿了!
立储君的圣旨一夜间风一般从京城传遍东魏,人人只当武帝是受了魏鄞和裴永图的刺激才突然恶化,以至弥留,加上先前武帝就病体缠绵,武帝病危的消息传出时,倒也无人感到意外。
到第三天时,武帝已是到了最后的时刻,魏时夫妇、文武百官都整齐的守候在龙床前,等死神最后的通牒。
整整三天,武帝一直处于朦朦胧胧的状态,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到了第三天的子时,他忽然睁开眼睛,模糊不清的喊了一句什么,眼光落在慕云歌身上,竟对慕云歌招了招手。
慕云歌走到他的床前,他目光柔和的说:“九儿,我好像吃你做的焦糖软糕,好久没吃到了……”
他说的是“我”,而不是“朕”,大概此时他也没有真正的清醒,而是陷在年少的梦境里,将慕云歌当成了云娆。
武帝说完这一句话,瞧着慕云歌笑了片刻,笑容凝固在脸上,瞳孔已是涣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