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玉一直没有睡,他心中满是怨气。
在狄青面前,他虽嘻嘻哈哈的一如既往,但他在边陲过的并不开心。他只会和朋友分享开心,而不会把不悦向朋友提及。
狄青看起来好了许多,张玉很为狄青高兴,但他的这种窝囊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
金明寨,铜墙铁壁!但对张玉来说,金明寨就和个铁笼子一样,他在其中,煞是郁闷。
“砰砰砰!”有人敲门。
张玉有些诧异,不知道这么晚谁会前来找他?只是不知为何,心中竟有分不安,张玉摸了下佩刀,缓步到了门前,打开了房门。
昏黄的灯光下,照着李禹亨微白的一张脸。
“禹亨,是你?”张玉诧异中还带分喜意,他和李禹亨毕竟是朋友。在这清冷的雪夜里,能有个朋友聊聊,很是不错。他自从见狄青回来后,就一直想着找李禹亨谈谈,他们是朋友,朋友岂不就应该宽容些?
李禹亨只是“嗯”了声,眼中含义复杂万千。
张玉没有留意李禹亨的异样,才待让他进房,突然发现李禹亨身后跟着两个人。那两人一个是安丰寨的副指挥胡斫,另外一人是李怀宝的手下上官雁。
张玉退了步,李禹亨和胡斫、上官雁已挤了进来。张玉皱了下眉头,忍不住又退了一步,不知为何,他心有些发寒。
当年在曹府遇险,他就有这种感觉。
可那时候,还有狄青和他并肩而立,这时候呢……李禹亨和他面面相对。
张玉还能保持镇静,问道:“禹亨,有事吗?”他看到李禹亨手上拿着个皮囊,里面圆滚滚的不知装着什么。
“今天李怀宝羞辱了你。”李禹亨面无表情道。
张玉皱了下眉头,半晌才道:“那又如何?”
李禹亨情绪突然变的有些暴躁,叫道:“你是我的兄弟,他羞辱你,就是不给我们兄弟面子。”张玉心中蓦地涌起激动,他真的不敢相信李禹亨还能说出这种话来。可随后李禹亨的话让张玉震惊当场。
“我杀了李怀宝!”
张玉脸色微变,忍不住向胡斫、上官雁看了眼。那二人像是在看戏一样,无动于衷。张玉感觉有问题,可一时间根本不知道问题在哪里。
这三人怎么会在一起?
“你不信吧?”李禹亨见张玉沉默,嘴角有分嘲讽。
张玉心思飞转,半晌才道:“你可知道杀了他的后果?”
李禹亨声音微有颤抖,突然激动道:“我不管有什么后果!我知道你不信,可我就是杀了他!”他伸手一抛,那皮囊掉在了地上。
一颗人头从皮囊里滚出来,血肉模糊。张玉忍不住低头望去,依稀认得那是李怀宝的头颅,心中惊凛,又有些作呕。
他虽厌恶李怀宝,可怎么也没有想到,白天还飞扬跋扈的李公子,就这么死了。
心中微有茫然,张玉并不信李禹亨会有勇气杀了李怀宝,更不认为李禹亨是为他张玉杀了李怀宝。
可李怀宝的确是死了,为什么?
就在这时,张玉听到“呛”的一声响,心中警觉陡升,大叫声中,侧翻而出。他虽躲的快,但那刀斩来,还是太过突然。
鲜血飞溅!
张玉来不及去看被砍伤的左臂,反手拔刀,横在胸前,嗄声道:“李禹亨,你疯了?”
砍出那刀的人竟是李禹亨!
张玉负伤后,心惊更过于恐怖,伤心更多于愤怒。他虽知道李禹亨懦弱,可做梦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这个当年的兄弟,会向他出刀!
鲜血“滴滴”的顺着刀锋垂落到地面,发出极轻微的声响。屋内油灯明暗,昏黄的灯光满是冷意。李禹亨看起来还要出刀,但被张玉的威势所摄,脸露胆怯之意,有些犹豫。
房间内沉寂不过片刻,上官雁突然笑道:“他没有疯,不过是聪明而已。”
张玉望着对面的三人,一颗心沉了下去,他虽不知道缘由,但已清楚眼前这三人都要取他的性命。
他已无路可退。
“为什么?”张玉牙缝中迸出几个字,心中虽隐约猜到了什么,但这个念头实在过于惊人,他简直不敢想象。
上官雁轻轻嘘了口气,轻松道:“难道你还不知道?这次要杀的不止你一个人,金明寨三十六分寨的指挥使,要死大半的。”
张玉惊凛道:“你们要取金明寨,就凭你们几个人?”
上官雁淡淡一笑,“你若是聪明,就不该问出这话来。这一年来,蒙你们范老夫子大度放行,金明寨已经混入数千我们的勇士,万余心怀异心的羌人。更何况,寨外不久后还会……”他突然住口不谈,缓缓道:“张玉,我们三人若出手,你没有半分活路。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还没有出手?”
张玉心中暗想,“上官雁是要说寨外不久后就会有党项人大军出没吗?这怎么可能?这个上官雁到底是什么来头?以前只知道此人投靠李怀宝没多久,就取得了李怀宝的信任。今日见他这般沉冷,绝非寻常人物。”他不甘心束手,眉头紧锁,摇头道:“你为何还没有出手?”
“有用的人,就不用死。”上官雁淡淡道:“李禹亨有用,所以我们不会杀他。我们知道你和狄青的关系不错,本也想留着你了,不过李禹亨说,你骨头硬,不会投降的,最好杀了你。”
张玉盯着李禹亨,寒笑道:“李禹亨,你这么了解我,真不愧是我的好兄弟!”
李禹亨本满面羞愧,闻言突然怒道:“不错,我就想杀了你,那又如何?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当初曹府一事后,你就一直瞧我不起,我忍了你很久了。他们说,我杀了你才能活命,命都有一条,你死总比我死好。”
张玉目光如锥,厉声道:“李禹亨,你到底是不是人,这种话也能说得出口?你怕死,我的确瞧不起你,但我还能原谅你。可你今天竟为了自己,要杀我?杀你的兄弟?”张玉突然笑了,笑容满是凄惨,“我说错了,或许你由始至终,也没有把我和狄青当兄弟!”
李禹亨紧握单刀,浑身颤抖,眼中已有了深切的悲哀。
上官雁嘲讽道:“是不是兄弟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能活命。”
“我活命的代价就是投靠你们,如李禹亨这样,去暗算狄青?”张玉已明白了上官雁的用意。
上官雁笑笑,“你终于说了句聪明话。我想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选择了。”他自信踌躇,如猫戏老鼠般看着张玉。
上官雁一直深藏不露,自信就算单独出手,张玉也远不是他的对手。因此他给张玉一个选择,他喜欢高高在上的掌控别人的命运。
他已经为张玉做出了选择。
张玉也笑了,笑容如同皎洁的明月,“你错了,我是蠢人。”他话一落,身形一纵,一刀已向李禹亨劈去。
反抗投降生死之间。
张玉选择了出刀,义无反顾。
明知必死也要出刀,张玉就是这个脾气。他可以承受死,但受不了背叛,因此他向李禹亨出刀。
必杀李禹亨!
生死之痛,比不过背叛。
张玉眼中有痛,可出刀绝不留情。“刷刷刷”连环三刀,刀刀狠辣。李禹亨急闪,一闪身就到了上官雁的身边,嘶声道:“救我!你要救我!”
李禹亨胆小,胆小之人的武功再好,一遇到拼命的时候,气势就弱了几分。更何况,李禹亨武技本逊张玉。
胡斫已准备要出手。
他一直不满自己只是个副指挥,他希望借这次机会翻身。当然,他这次后,是要去党项人那里任职。他知道上官雁是党项人中的高手,因此他一直唯上官雁马首是瞻。
张玉拔刀,上官雁没有动,胡斫也就有分犹豫。
转瞬之间,李禹亨已狼狈不堪。胡斫才要拔刀,“呛”的一声响,上官雁已拔剑。
一剑光寒,从李禹亨身侧刺过,刺在张玉的左肩。
上官雁出剑的机会极佳,已看出张玉追杀李禹亨凭的是一腔悲愤,但刀法有破绽。上官雁就瞄准这破绽出手,一剑得手。
胡斫立即守在门口,提防张玉负伤逃命,他看出战局已定,张玉绝非上官雁的对手。
上官雁才要拔回剑来。
“嗤”、“嚓”两声后,胡斫脸色巨变。
有一刀已刺入了上官雁的小腹,有一刀砍在李禹亨的肩胛上。
上官雁大叫声中,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他怒吼声中,一肘击在了李禹亨的胸口,“咯”的声响,李禹亨胸骨已折。上官雁长剑陡转,反手一剑,刺入了李禹亨的右胸。
上官雁怎么也没有想到,一向懦弱的李禹亨,竟然刺了他一刀。这个李禹亨,难道真的疯了?
上官雁怒急,搏命反击。
李禹亨胸口塌陷,闷哼声中,鲜血喷出,可长剑入胸那刻,也不闪避,合身扑过去,抱住了上官雁,一口咬在了他的咽喉上。
张玉已呆住,他一刀得手,砍在了李禹亨的肩胛上,甚至能感觉到刀锋磨骨的那种牙酸和快意。
但所有的感觉,随即被痛入心扉所取代。
李禹亨重创了上官雁,但却挨了他张玉一刀?李禹亨是诈降?他张玉错怪了兄弟?
念头闪电般击过脑海,张玉手已颤抖。
就在这时,上官雁爆吼声中,李禹亨五官溢血,已仰天倒了下去。上官雁喉间有血,小腹被洞穿,用尽了全身的气力挣脱李禹亨后,脑海一阵眩晕,眼前发黑。
不等清醒,脖颈一凉,上官雁的表情蓦地变得异常古怪,身躯晃了晃,已软到在地。
他临死前还不信,他竟败在了张玉和李禹亨的手下。
张玉一刀砍在上官雁的脖子上,大喊道:“禹亨。”他伸手扶住了李禹亨要倒的身躯,心中针扎般的痛楚,声若狼嚎。
胡斫转身就逃,片刻后不见了踪影。他已胆寒,他实在不敢再和这样的人动手。
张玉根本没有留意胡斫,只是紧紧抱着李禹亨,双眸红赤,嘶声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做?”
感觉到手上还染着李禹亨的血,记得李禹亨肩胛流出的血,还是他砍的。张玉心中大悔,挥刀就向自己手臂砍去,李禹亨已微弱道:“别……”
那声音虽弱,响在张玉的耳边,有如雷霆轰鸣。
李禹亨还没有死。
张玉急道:“禹亨,你挺住,我找人……救你。”他见李禹亨突然咳了声,一口口鲜血涌出来,忍不住泪盈眼眶,他已看出来,李禹亨不行了。
李禹亨涩然的笑,轻声道:“不……用……了……张玉,上官雁……是……是……夜叉。”
张玉顾不得惊凛,见止不住李禹亨流血,悲声道:“我已杀了他。”
李禹亨嘴角有丝淡淡的笑,“他……厉害……”
张玉脑海中电光闪过,嘶声道:“你知道我的脾气,知道我肯定要拼命,知道我打不过他,所以你诈降骗取他的信任,然后帮我杀了他?我真蠢,你一心为我,我还砍了你一刀。”
他那一刻,恨不得死了算了。
他一直觉得李禹亨不够义气,一直误解着李禹亨。他心如刀绞,他后悔莫及,也痛恨自己,若他真的当李禹亨是兄弟,绝不会砍下那么一刀!
“不怪……你。”李禹亨眼中神采渐散,喃喃道:“我都不相信……自己……还有勇气,何况你呢?金明寨完了……”他突然紧握了张玉的手,振作道:“张玉,答应……我!”
“你让我做什么,你说。”张玉泣下。
“去延州……报信。找狄青……为我报仇!”李禹亨自语道:“你要做到。”
张玉已明白过来,李禹亨实在太了解他。李禹亨只怕他心中有愧,甚至会一死了之,这才让他做些事情。
见李禹亨呼吸越来越微弱,张玉泪流满面,只是道:“禹亨,我会做到,你信我!你……坚持住……”他蓦地发现自己很虚伪,可他这时候,还能说什么?
李禹亨嘴唇动了动,低声道:“我们……我们……”他声音实在太低,张玉把耳朵贴过去叫道:“你还要说什么?”张玉只以为李禹亨还有什么心事未了,早立下决心要为他做到。
李禹亨低低的声音道:“我们……一直是……兄弟……对吗?”
“对,是!”张玉不迭地回答,完全没有留意到大火熊熊,已卷到了身边。陡然觉得臂弯一沉,张玉一颗心冷了下去。
李禹亨的头已无力的垂下去,但嘴角还带着笑。
兄弟,我们一直是兄弟!
他笑着死的,是不是认为临死前,得到了这个承认,就已无悔无怨?
张玉泪泣如雨。
他想嘶吼,想忏悔,想对李禹亨说句对不起,但他已没有机会。
那纷纷的泪,落在满是血迹的脸上,混在一起,伤心如雪,满是寂寂。
陡然间,房顶已塌陷,一团火砸了下来,已将张玉团团围住。不知何时,金明寨已陷入火海。
火光愈发的亮,燃了天空的雪。雪在烧,随风而泣,倾洒下一地伤心的泪水。
火蛇狂舞,融泪吞血。
金明寨厮杀声震天,张玉却已冲出了金明寨。
他负伤十来处,但还没死,到处都是喧嚣、屠戮,那本是铜墙铁壁一般的金明寨,已变得千疮百孔。
李怀宝死了,李士彬一直没有出现。
夏守贇、夏随二人也没有出来指挥,金明寨三十六分寨,群龙无首,乱做一团。
金明寨完了。
张玉脑海中掠过这个念头后,抢了一匹马,一路冲向南方。他都不知道怎么赶到的延州,也不知道怎么见到的范雍。
见到范雍的那一刻,张玉悲怆道:“范知州,金明寨失陷了,延州有险。”
范雍大惊,一时间乱了分寸。党项人再攻西北,让范老夫子着实吃了一惊。但去年西北被攻,在夏守贇的布防下,终于退了党项军。今年得知党项军出兵,范雍第一时间就找了夏守贇。
夏守贇又是好一番安排,命刘平、石元孙带兵急速赶赴土门救援,防止党项人从那里攻入,又命郭遵严防西线、命青涧城出兵援助塞门、平远一线。夏守贇怕金明寨有事,还特意和夏随一起前往金明寨,镇守延州北疆。
范雍见夏守贇如此卖力,心中感动。本以为此次万无一失,正在知州府安心的欣赏歌舞,不想金明寨竟被攻破了?
金明寨一失,延州北方门户大开。
延州城内,还不到千余的守军,若党项军攻过来,延州怎么守得住?
夏守贇、李士彬到底在做什么?这么多的党项军到底从哪里冒出来的?
范雍也顾不得多想,立即传令,“急召刘平、石元孙等部回返救援延州。”范雍不是都部署,但夏守贇不在,就只能勉为其难的做起都部署的事情。
他已顾不上土门、保安军如何,眼下死保延州,才是西北的第一要义!
张玉听着范雍调兵遣将,神色木然,心中只是想,“禹亨让我报信延州,再找狄青。可狄青现在……在哪里?”
狄青正在平远寨。
才送走张玉,狄青就接到消息,党项人再次兵出贺兰原,马踏横山,寇兵宋境。
保安军告急、土门告急!西北再起烽烟,军情紧急!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战不同。
狄青这次没有前往保安军支援,而是接到要支援土门周边寨堡的任务。因为青涧城离土门更近。
当然了,这个近是相对而言。青涧城到土门,有三百里的路程。不过青涧城到保安军,只比三百里的路程更远。
就在得到范雍军令的当天,狄青已留廖峰、鲁大海协同种世衡等人守在青涧城,自己带葛振远、司马不群两人,还有数百兵士前往平远寨救援平远寨依山而立,和塞门寨共为土门的屏障,扼住党项人入寇宋境的要道。
狄青赶到平远的时候,天色已黑。众人一路进发,有惊无险,竟然不经一仗就到了平远寨东。
狄青心中诧异,暗想根据军情所言,党项人从横山杀出,企图从土门涌入。不言而喻,土门所属重寨的平远、塞门两地肯定都被攻得紧。但眼下平远寨沉凝若死,并没有大军来攻的迹象,难道说党项军来袭,不过是虚张声势?
寨门紧闭,雪夜下满是萧杀之气。狄青心中困惑,寨前高喝道:“青涧城指挥使狄青,奉命前来支援,请见王都监。”
平远寨守将叫做王继元,本是延州兵马都监,若论官职,还在狄青之上。
狄青喊过后,寨内沉寂。
不知为何,狄青心中有了不安之意。葛振远大嗓门又喊了一次,这次寨门内的高台上,有人高喊道:“可有凭信吗?”
狄青马上道:“有范知州的军令为凭!”他见对方谨慎,倒觉得理所当然。眼下贼兵犯境,小心些总是好的。
高台处用绳子降下个竹筐,那人喊道:“请把军令放入筐内,待验证真伪,再放你们入寨。”
狄青将军令放入竹筐,葛振远有些不满道:“我们不辞辛苦的赶到这里,他们竟然防贼一样的防我们!”
狄青微皱眉头,道:“平远为紧要之地,他们谨慎些总是好的。”
再过片刻,寨中人验过了军令,扬声道:“果然是狄指挥,快开了寨门,迎指挥使进来。”
寨门“嘎吱吱”的打开,五六个兵士迎了出来。为首那人抱拳道:“狄指挥,在下左丘,久仰狄指挥的大名,倒没想到今日有幸能见到你。在下也是个指挥使,不过我这指挥使比起狄指挥可大大不如了。”说罢哈哈大笑,神情颇为亲近。
狄青微笑道:“左指挥过谦了。不知道王都监现在何处呢?”
左丘笑道:“军情紧急,王都监一直在寨西巡视。寨东总算比较安宁,就交给我这不成材的指挥使来看守了。”转头对身边的士兵道:“都愣着做什么,过来见过狄指挥。”
那几人的态度一直都有些冷淡,闻言纷纷道:“狄指挥……”
狄青微笑道:“都是自家兄弟,何必客气呢?对了,最近敌情如何?”心中却想,“这里的戒备,没有我想的那么森严。”
左丘皱眉道:“他奶奶的,前几天党项那帮贼人打得凶,不过我们打得更凶,几次击退了他们来袭。这几天……党项人没有了动静,多半已被打怕了,不敢再来了。”
狄青目光闪动,突然道:“我来这之前,已先派了个手下通禀王大人,要有紧要军情禀告,请立即见王都监。不知王都监向左指挥说了没有?”
左丘微愕,眼珠转了下,立即道:“说了,当然说了。王都监还说,只要狄指挥一来,立即告诉他,他会前来见你。不过天黑夜冷的,狄指挥请先休息片刻,我派人去找王都监。”
“那有劳了。”狄青感谢道。
“都是自家兄弟,客气什么?”左丘又是笑,随即吩咐一名手下去找王都监,又要安排狄青的手下暂且休息。
狄青对司马不群道:“你和振远带兄弟们听从左指挥的吩咐,我见过王都监后,会很快找你们。”
司马不群一直沉默无言,见状本待说什么,突然望向了雪地,点头道:“属下知道了。”狄青跺跺脚,哈气道:“这个冬天,真的有点冷。我在山西的时候,可从未遇到过这么冷的天。”
左丘应和道:“是呀,这里更冷些了。狄指挥这边请。”他当先行去,和几个手下带着狄青到了一处大房间内。
延边堡寨多是简陋,那房间虽大,但不过是木板搭建,粗陋不堪。好在房中早有火炉点燃,给冰冷的夜带来分暖意。左丘命手下人都在房外候着,自己和狄青对面坐下,吩咐道:“快上些好茶来。”
狄青才待客气,茶水早就端了上来,左丘亲自满了两杯茶,狄青突然双眉一展,说道:“咦,可是王都监来了?”
左丘微有吃惊,扭头望过去,只见到冬夜凄清,屋内的火光穿出去,破不了冰封的黑暗。雪花慢飘,无声的落在地上,给人一种冷冷的静。
无人前来。
左丘缓缓的扭过头来,微笑道:“都说狄指挥极为机警,可好像没有人来呀?”
狄青似乎也为自己的误断有些尴尬,说道:“那……可能是野猫从外边走过吧?”
左丘大笑道:“狄指挥竟然连猫儿走动的声音都听得见,果真不简单。”他没有出外查看,似乎已信了狄青的话,端起面前的茶杯道:“狄指挥,请用茶。王大人很快就到。”
狄青端起茶杯,嗅了下就道:“这是荆湖一带的先春茶,味道虽淡,但余味悠长,就如早春暖树般,颇有韵味。”
他的茶道之学,是和杨念恩所学,随口一说,忍不住又想到了杨羽裳,心中微带怅然。
左丘眼中有分讶然,“不想狄指挥对茶道竟有这般认识。我倒是个老粗,不懂这些。来……先干为敬。”说罢将茶水一饮而尽,狄青笑着抿了一口茶,慢慢的咽下去道:“这茶……要细细的品味才好。”
左丘放下茶杯,突然道:“狄指挥,不知你要找王都监商议何事呢?”见狄青沉默无语,左丘给了自己一个爆栗,摇头道:“在下实在鲁莽了,要知道王都监和狄指挥商议的事情,当然事关重大,岂是我一个局外人能够参详呢?”
狄青笑笑,说道:“其实我先前并没有派人来,也没什么军情要向王都监说的。”
左丘脸色微变,“那你方才……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