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南北边境戎马十数年,且一月前和他们漠北那一战何等凶猛,胡人被我军逼到离边境防线数百里处久久不敢妄动。漠北胡人,不会的,他们没有时间以及机会来我南越京都兹事。”
战北烈说完,浑身透着股战场肃杀气息,让人不禁联想到,就是眼前这人,领着比敌军少三倍的将士骁勇杀敌。
是他,二十出头的铁血男儿,却经历了常人一生的无法经历的铁血厮杀。
这一刻,江九思眸中没有了笑意,而是带着尊敬。
这是对着乱世中jūn_rén的尊敬,不由其他,单单是这个人,战北烈。
月光照着他全身,照亮了他眼角一块儿不起眼的刀疤,照亮了他这一身有些讽刺的禁卫军统领服。
忽地,她笑了。
战北烈皱眉,有些不解她为何要笑。
“你这副模样真是让人忍俊不禁。”江九思笑道。
笑罢,心绪收回,还是要说正事。
她一挑眉,十分赞同他方才的一番话。
“的确如你所言,凶手不是漠北胡人。可我方才也没说一定是他们啊,只是这凶器嘛”
“你是说”
江九思扬唇一笑,“没错,不知战统领可否知道在这南越皇宫内,拥有这与漠北弯刀的相似刀器的人,是谁。”
战北烈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江九思心里一突,难道他已有怀疑的人。又或者那个人,地位崇高
“你想到了谁”
战北烈抿着嘴角,剑眉深锁。
“早年间,漠北与我国还有往来,当时漠北使臣献了一把宝月弯刀给陛下”
什么竟然南越皇
这一冲击太大,一时间让江九思没有缓过神来。
“确定整个皇宫中,只有南越皇一人独有吗”
而战北烈却再一次摇头,“我也没法确定,那已是十年前的事了,当时我也是刚刚十一岁而已,且漠北与南越关系已然分裂,那把宝月弯刀说不定早被陛下送人或者是丢弃也不然而知。”
战北烈说得没错,江九思也觉得这件事应该再细查。
不过,如果要去当面询问南越皇有些打草惊蛇,既然那本弯刀以前是他的东西,那他现在就有杀人嫌疑。
心中突然有了主意,江九思看着战北烈。
“今天就这样吧。你让人将这些东西收拾一下,我先回青天司了。”
“我让人送你吧。”
“没事,你的手下这一天跟着我忙东忙西想必也累了,我一个人回去便是。”
出了宫门,江九思一人行在街上,黑夜似苍穹,月光照亮了她前行的路。
一步,两步
慢慢地,她的的步子开始变慢。
深夜本无风,但女子耳边发丝却悄然飞旋。
她眼睛眯起,看着四周寂静的街道。
忽地
破空之声呼啸而来
嗖dashdash
江九思眼瞳骤缩,看着正对自己面门飞射而来的长箭。
就在长箭距离她一米时,女子身体灵巧翻转,右手摸到腰间,抽出几根银针。
月光下,针尖泛着绿光,明显淬了剧毒。
江九思心中暗骂。丫的谁又想她死了喵的
身体紧绷,蓄势待发,等待着下一场箭雨。
“啊”
江九思耳朵微动,眉头皱起,不知何处传来了这声尖叫。
下一刻,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传来,夹带了一丝凌厉杀意,空气中骤然飘散来了厚重的血腥味。
接着,远处,一人飞驰而来,面露急色,迅速朝着江九思所在之地奔来。
“江姑娘”
一看来人,江九思悬在喉间的心终于落下。
“尧风。”
尧风落地,看着她全身无碍,终于呼了一口气。
“哎江姑娘你没事就好,还好主上早先预料到了”
忽地,尧风赶紧捂住嘴。呀他好像说露了什么。
江九思斜他一眼,淡淡道。
“那些人都被你杀了”
尧风点头如捣蒜,是啊是啊都是他杀的,他是不是很牛叉很英勇很厉害啊
江九思收回手中银针,“走吧,回去,我还有事儿想问你家主上。”
尧风皱着小脸,“可是主上他说”
“闭嘴本姑娘倒是要看看他现在是何等模样了,如此见不得人吗”
语罢,她再不理尧风,直直朝着青天司的方向而去。
青天司有一处桃林,桃林边一条蜿蜒流淌的细流。
夜里风起,夹带起残瓣,飘零。
落在一旁侧畔而卧的男子身上,一头白发掠过他银色面具,直到衣领,最后滑入那冰晶玉肌。
软塌上,男子轻挑眼尾,执起一杯玉壶酒,酣饮。手中玉壶一掷落在轻纱上的古琴弦中。
叮dashdash
无意间弹奏出一汪水光天月。
玉壶辗转,滚向远处,在一双白色锦鞋前,骤然停住。
江九思步子忽地顿住,她低垂眼帘,看着滚落到脚边的那精致玉壶。
“人如玉,也不过如此。”她似乎在自语,顷刻便抬头,看着男子那无波的面容,还有那一夜雪白的青丝
“这就是你说的死不了”
为了自行逼出体内剧毒,不惜换血,不惜一夜白头吗
玉镜楼抬眸,眼中一抹诡谲笑意。
“怎了,你心疼本座。”
江九思冷笑,笑得有些自嘲,她这般想急切赶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忽地心中有股怒气浮现,她冷哼一声,转身。
男子低低笑。
“那把宝月弯刀”
果然,女子脚步顿住,有些不情不愿的站住身子,看向男子,等待他下一句。
的确,她这么急切想回青天司,不仅是为了想看这个臭男人到底死没死外,还想问一下他关于宝月弯刀的事。
看来这个人对她的去向和做了何事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嘴角的笑意还挂在唇边,男子似乎却不想继续言语。
他坐起身,走到古琴前,抚上琴弦,眸如寒星。
下一刻,一段潺潺乐曲便从他指间流出。
江九思可没心思看眼前“美色”,心都被他提到了嗓子眼里。
一曲罢,玉镜楼看江九思焦虑的样子。
启唇。
“想知道吗”
女子瞪他一眼,废话
“阿九,过来,为本座倒酒。”
莫名其妙有了个新外号的某阿九,十分别扭上前,动作粗鲁的倒了一杯酒。
“喏,拿着”
“小野猫,先收好你的利爪吧。”
“你dashdash”
女子怒目横对,男子却已站起身。
“宝月弯刀在第二年时,由皇上献给了西太后。而这件事也只有少数几人知道。”
竟然是西太后
“笨女人,别想着再去延禧宫了,你当真以为西太后如此蠢吗,还是你以为今夜的那些要暗杀你的人只是凭空出现而已”
“西太后要杀我,呵。”看来,注视她动作的不仅玉镜楼一人,宫中的数双眼睛都狠狠盯着她呢。
男子转头,白发的他似乎更显肌肤苍白,加上嘴角那抹邪魅弧度,像雪山深处的白狐,灵动,神秘。
“嘘本座可什么也没说。”
女子低头思虑片刻,“借尧风一用。”
男子挑眉,知道她有了自己的心思,便轻嗯一声,不多一言。
“你的毒,全解了吗”
玉镜楼突然怔住,不知道她突然问这个问题,只是轻嗯一声,就闭眸,不再说话。
“嗯。”
看出了男子眸色的异色,江九思抿唇,她终究还是出了桃林。
被自家主子卖了的某小子正叼着根狗尾巴,悠闲的坐在树上。
“咦,江姑娘”
尧风小子灵敏一跃,笑嘻嘻的看着江九思。
江九思一脸正经。揪起他耳朵,打了一个转儿。
“哎哟哎哟江姑娘,疼疼”
“小尧尧,这两天,你可归我了。”
就这么被无良老大卖了的尧风小子叫苦不迭,自己未来几天就要跟着这脾气大的小xx了
他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被当做实验物品躺在菜板上,而江九思双手各拿一把解剖刀,磨刀霍霍向尧风啊嘞
“别啊江姑娘,我这身子骨出去帮你跑腿打架还行,可别”
江九思凝眸,“别什么我说你小子想什么”
某女像是要把方才在那臭男人处惹得怒气全都发泄出来,江九思扯着尧风衣领,边走边吼吼
“今天晚上给本姑娘休息好了,明天一早就跟我去趟宫里。”
“啊去去去,姑奶奶哎哟别扯喂,痛哎”
黑夜中挥散不去某人的凄惨叫声,由此。青天司中隐身在暗处的守卫们,皆都是一个脑袋两个大,奇怪平时严肃不假辞色的右护使大人何故发出这般惨烈嚎叫。
此事也将成为青天司十数年间的不解之谜。
天未破晓。
江九思便操起棍子,就朝着尧风所住的院子里冲去,硬将把我们那正在周公下象棋的尧风给逮了起来。
皇宫高墙前,尧风打着哈欠,含糊不清嘟囔。
“姑奶奶,这天都没亮”
“别废话,快助我翻过谢高墙。”
尧风收住打了一半的哈欠,惊异道,“咦江姑娘不是和那战统领有些熟嘛,想从伍德门大摇大摆的进宫不是难事儿啊”
一个铁拳敲在那还在喋喋不休的尧风头上。
“行了,还不快点蹲下。”
尧风心中憋闷,不情不愿的半蹲下身,为江九思当垫脚。
“喂往上点”
“”
“不行不行,够不到”
“”
“快够到了,快了快了。”
“”
历经千辛,江九思终于落于宫墙的另一面,而尧风也在江九思落地时施展轻功,顷刻便站在江九思面前。
女子双眼发直,心想自己怎么忘了这一茬,“对喔你会轻功啊喂不早说啊。”
尧风翻一个大白眼,心想你又没问,还大咧咧将让我当你垫脚。
江九思嘿嘿笑,拍拍尧风大脑袋。
“得勒,走吧。”
这一次来皇宫,江九思早已是深思熟虑,宝月弯刀已被那南越皇献给了西太后,可看那西太后也不是个喜爱那些贵重兵器的人,也因得到这个消息,让江九思的目光重新落入冷宫。
加上那个偷偷摸摸的冷宫小宫女,据她所知,凡是入了冷宫的人,无论是主子还是奴才。没有旨意传召应该是不能随意出冷宫门,那个宫女还真是蹊跷的很。
而她这一次来并不想被战北烈知道,战北烈身为禁卫军统领,行动目标太大,且一旦他动作,那背后之前定会有所准备,这便是她不想惊动禁卫军而将尧风借来的原因。
尧风武功不俗,且两个人出马,容易隐藏自己。
当江九思绕过层层宫墙再次来到冷宫时,天色渐渐变浅。
刚到冷宫门口,江九思与尧风的步子同一时间停住,两人互相对视。
“是血腥味”
江九思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走上台阶。
今天的冷宫大门不像上次紧闭,而是大大敞开,尧风说的没错,这里充斥着一股很浓郁的血腥味。
她脚步放轻,朦胧中双眸铮亮。
里面,入目的是一地的狼藉残渣,碎瓷片遍地,还有几滴血。还有很浓郁的恶臭味,显然方才发生过一场争执或争斗。
内室里,摇曳着一盏灯烛,只是在江九思踏入进来时陡然熄灭。
“啊dashdash”
一声女子尖叫声蓦地中从内室响起
尧风急速奔来,看了一眼江九思,知道她无碍,便放下心。
“尧风,你在这守着。”
“可是”
“没事,我进去看看。”
拿出怀中火折,穿过层层铺满灰尘的帘幕,在那张古朴木床上,坐着一个女子,一身白衣,双眼瞪的如铜铃。
在她脚下,匍匐着另一名女子,正是那个偷看的宫女。
宫女的手流着鲜血,耷拉在一侧,而那宫女的的小脸比几日前所见更显得苍白,双目无神,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江九思蹙眉,她一看便知这丫头的手筋已被隔断,算是废了。
那个白衣女子看着江九思,情绪陡然变化,尖叫一声便朝着她扑来。
江九思自然灵敏闪过,一手按住女子双肩,一手出银针,刺向她头顶百会穴。
咚
疯女人瞬间倒地。
尧风听见里面动静,终于等不住,冲了进来。
看着地上的女子,他道,“是徐贵妃。”
江九思挑一挑眉头,原来这个徐贵妃是个疯子。
其实冷宫中除了这两个人外,也没有其他与人,且这里没有什么摆设物件,一眼望去,大致也一览无余。
江九思皱了皱鼻子,这里除了那股血腥味外,还有另一种味道,她极为熟悉。
是一种人的身体濒临死亡时所散发来特殊恶臭,之前在外面,这味道只是淡淡地,忽有忽无,只是进入了这个内室里后,那股恶臭越来越浓郁。
恶臭不同于死人身上散发的腐臭,也没有腐臭味大,且这里还有血腥味,因此除了江九思外,尧风根本没有发觉什么异常。
江九思的目光在这个不大的室内搜寻,很快,她就注意到了放在角落里的那个大水坛。
一个这样的水坛置放在睡觉的内室中,显然是很不符合情理。
尧风寻江九思目光望去,惊咦了一声,似玩笑道。
“这个坛子还真大,想必还能装下个人吧。”
说完,他的目光顿时凝住,有个想法从心底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