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此时战北烈也不得不站出来,他拱手朝着西太后方向。
“太后”
话还在喉间,却被西太后扬声一止
“战统领连你也想来威胁哀家吗哀家竟然不知道原来战家的人与青天司还这么熟。”
青天司一直是独立机构,皇帝信任青天司的另一个原因便是青天司向来不和朝中官员有任何牵扯,可谓是一股清流。
只是如今西太后这番话一出来,则让战北烈无从开口为江九思辩解,只要他再说一句,那就如同触犯了皇威逼得他不得不硬塞回去自己要说的话。
战北烈当然知道西太后的意思,他绷紧身子立着不动,只是那放在身体旁侧的手指关节捏得卡卡响。
江九思微笑,拍了拍战北烈僵硬的肩膀,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她看向帘幕里那人。
“太后娘娘这是哪里话,属下也只是有个小问题来询问您啊,娘娘切莫不要把此事想得太大了。”
如今各国使臣还在皇宫中待着呢,各个想瞧着这南越出丑,如果西太后是个聪明的人,就不会把今日的事闹大,毕竟西太后和皇上不是亲生mǔ_zǐ,如果真的闹去了皇上那里。皇上是偏袒青天司还是她西太后都是有未可知的。
不得不说,江九思已经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以及会发生的事儿和如何解决,全部都过了一遍脑子。还是那句话,她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儿,即使今日没有这青天令,她也能保得自己全身而退。
大殿内瞬间沉寂了一瞬。
崔姑姑一见那缓缓步出的人影,立即抬手撩起最后那层遮挡众人的帘幕。
珠帘清脆,西太后也款步而出。
她一身华丽衣袍,偏暗红色,头戴八宝凤簪,衣裙逶迤于地。脸上妆容虽精致,却遮挡不住脸上那岁月的痕迹。
一步一步间,自有一种雍容神韵。
她走出来后的第一眼就将目光投向了江九思,冷傲开口。
“说吧,你要问什么。”
江九思又笑,眼神转了一圈这殿中众人。
“不知太后宫中是否就这几名宫人伺候”
西太后显然没想到她是问这么一个问题。
她坐在凤雕纹的长椅上,皱眉道。
“哀家不喜热闹。这几人已是足矣。”
“奥”江九思若有所思的笑笑。
“咦,那小人怎没见到那位云姑姑呢”
西太后脸色不太好,觉得江九思这是在一次又一次挑战她的权威。
在西太后又要发怒前,她身边的崔姑姑突然俯身在太后耳边低声道。
“太后娘娘,云姑姑不是出宫看望家人了吗这还没有回来呢。”
太后这才像是记起来什么一样,颔首。
“是的,哀家记起来了,她是回去了,哎这人老了记性也差咯。”
见到这一幕,江九思和战北烈对视,互相投来一个含有深意的眼神。
战北烈手下的人不是说那姑姑已经回来了吗。
她看向西太后,“那位云姑姑当真没有回来”
西太后神情中已经有了一丝的不耐,崔姑姑赶紧扶住她,对着殿上站着的两人。
“战统领,太后娘娘近日来身体一直不妥,既然你们该问的也都问了,就快快走吧。”
两人对视一眼。终究没在多问,躬身说了句告退便出了延禧宫。
出了延禧宫,战北烈脸色阴郁,不说一言,江九思却眉目含笑,神采飞扬。
他疑惑问道。
“你何如此高兴”
“为何不高兴”
战北烈狐疑,方才没有问出什么有效信息,她怎么
思及此,战北烈又抬眼,看着“少年”凝眸笑意。
莫非
江九思笑眯眯得对他眨眨眼。
“没有信息便也就是最好的信息。”方才提到云姑姑时,虽然西太后极力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可肢体语言可不会骗人。
说完也不管战北烈更加阴郁的脸色,她眸中笑意加深,伸个懒腰。今天儿,对着这个老女人真是累啊。
拍拍战北烈肩膀,“得,你也继续勘察遗失的头颅和四肢。我昨天晚上一夜没睡,困死了,先回去了喂。”
回到了青天司,一见到了那张可爱大床,江九思倒头就睡。
直到明月高悬她也没有醒,江九思睡的及其不安稳,眉头一直皱起,被子紧裹。
有人脚踏月光而来,衣袖一拂,关闭的门扉无风自开,没有一丝声响。
他凝眸看着床上的人儿,她脸上的眉都要皱成了一个小疙瘩,似觉得有些碍眼,伸手想帮女子拂平她紧皱的眉间。
手刚刚要触碰到她脸庞,女子眼睛一睁,黑夜中亮若星辰。
想也没想便抬腿横踢男子
啪,没踢着。
耳边却传来男子低低笑声。
一听这熟悉的笑声,江九思立即怒上眉梢
“玉镜楼趁我睡着了你要对我做什么”
江九思怒视自己床前的那个人,脑中又闪过那天在浴池时发生的一幕,更加将自己的两个可爱小馒头护住
玉镜楼身子隐在暗处,看不清面容。
他素来含笑微冷的眸子中闪过一丝趣味。
“想不想看点有趣的东西”
江九思的小脸瞬间崩塌dashdash
大晚上的。
孤男寡女的。
看有趣的东西
她眸中掠过一丝震惊,他他他不会真的要来霸王硬上弓吧
“你在想什么”男子的声音挺起来似乎要是在憋笑。
江九思有点呆住,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走吧。”
玉镜楼语罢,衣袖一卷,便将女子卷入怀中,接着便见认真急速一闪呼呼风声掠过耳边,江九思感觉到身子瞬间腾空,她心中不可置信,难道自己就这么飞起来了
她努力睁开被风吹得有些生疼的眸子,才发现男子速度太快,身边的景物全部都闪电般掠过,根本不容得她看清任何东西。
看着男子脸上银色面具,混合着月色光华,更显朦胧。
“喂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男子不说话,只是将怀中的人儿拥得更紧。
几个起落后,两人也终于落地。
看着眼前熟悉的宫墙,江九思拍拍还在因为快速飞驰而蹦蹦乱跳的小心脏,惊咦了一声,心想这人把她带来皇宫干什么
就在两人站定片刻之后,头顶宫墙上暗了暗,悄无声息飘下一个黑影来,下一刻那人单腿跪在玉镜楼面前道。
“主上,宫内路上巡逻的守卫已换完,现在全都插入了我们的人。”
玉镜楼轻嗯一声,银色面具滑过一抹幽光,他抬袖,一拂,黑影迅速消失于黑夜。
“走吧。”
他话落,已抬步先走。
这个男人到底还有多少秘密,能把自己的爪牙伸进天子脚下,皇宫深处的人,单只是一个掌司使那么简单吗
女子眸色暗了暗,也跟了上去。
近几日经常出入皇宫,江九思已对皇宫内的路十分熟悉,只是玉镜楼带他走的这条,似乎有些偏啊,一路上来都没有看到巍峨大殿,或者是美景园林,还有一种阴气弥漫的错觉。
在历朝历代的皇宫中,恐怕也只有那一处地方此般了。
“你带我去冷宫”
“跟我来便知。”
片刻后,两人脚步停住。
江九思抬头看着眼前这座破败不堪的大殿,殿门前挂着一个牌匾,月色太重,已是看不清牌匾上雕刻的字。
“尧风得到消息,说宫中曾有人说前几日见过那个云姑姑来过此处。”
什么云姑姑来过此处。
不顾身旁男子,江九思抬步就想进去瞧一瞧。
这时玉镜楼抬手拉她在身后,“别慌,跟着我。”
跟着我
如此熟悉的动作,如此熟悉的话,多么像那个人。
冷宫外吹来一阵阴风,惊醒了还在遐想的江九思,她晃两下脑袋,又跟紧了些。
“其实你可以让尧风带我来的。”
“我不放心。”
简简单单两句话,却让江九思霎时间住了口。
她摸出怀中的青天令,“喏,这个还你。”
她知道这个东西很牛逼,想必如此厉害的令牌对整个青天司来说都及其重要。
男子停住步子,盯着她手中的青天令,没有接。
正在此时,一道鬼魅黑影从冷宫门口一闪而过。
玉镜楼首先发觉异样,立即将江九思拉扯在怀中,看着方才飘荡黑影的地方,眯眼。
“谁”
黑夜中,声音冷寒刺骨。
江九思拨开他的手,看着破旧不堪的冷宫门口。装鬼吓人吗
她是干哪儿行的和那些玩意儿打交道最多的就是他们。
江九思冷哧一声,丝毫不惧。
“这冷宫还真是古怪。”
月光慢慢穿过破旧窗棱,投射在冷清的宫门,吱呀一声,门应声而来。
一抹森冷之气从冷宫内扑面而来,烛光刹那亮起。
一个素衣的宫女微缩着脑袋,十分谨慎的走来,立在门口,手中拿着一盏微弱的蜡烛,照亮了她此时蜡黄的小脸。
双目无神的掠过两人,没有一丝起伏。
“你们是哪宫的”
看着这个小宫女,她就像没有了魂魄般,不由让江九思皱了皱眉头。
她鼻尖微皱,很快便察觉出了异样。饶有趣味的暼一眼身旁的玉镜楼,想着你还真没白带我来这一趟。
自从这冷宫大门被打开以后,除却那抹凉意之外,还飘来了淡淡异味。
“是檀香。”玉镜楼看着江九思。眸中带笑。
江九思勾唇,“没错,正是檀香。”
而且这股香味和西太后宫中的太过相似,让人不得不把两者联想到一块儿。
小宫女看着两人的对话,有些战战兢兢。
“嘿,姓玉的,你知道这里住的是哪位娘娘吗”一边问,江九思一边往里走。
还不及玉镜楼回答,小宫女就拦住她。
“别进来别想伤害我家娘娘别”
看着她分明已经极度害怕却还要假装威慑的样子,江九思微笑,绕过她继续走。
突然,一道黑影从里面冲出带着一股恶臭气息直直扑向江九思。
眨眼睛,她只见到一双通红且如深渊的眼睛。接着,一双利爪袭向江九思脖子。
“拿命来你这个害死我孩儿的贱女人”
那充斥着恶心污垢的指甲离江九思只有咫尺,她侧身一挡,手臂一抬,啪一声将那魔怔般了女人击倒在一旁。
小宫女惊呼一声
“娘娘娘娘”
小宫女眼中满是爱怜,哭泣着抱紧在自己怀中瑟瑟发抖的疯女人。
江九思看一眼玉镜楼,“这女人是谁”
“贵妃徐氏。”
“哦。”
“西太后的侄女。”
“哦。”突然,女子眼眸蓦地凝住,“她是西太后的侄女”
玉镜楼不置可否,立于暗处,他似乎有意避开着光线。
她又将目光看向那个疯癫女人,思虑了良久,看向暗处的男子。
“我们走吧。”
男子挑眉,觉得这不似她的风格,什么都要戳个底朝天才罢休的她竟然就这样走了。
想知道云姑姑去了何处,冷宫可是个很好的线索。
“不进去看看吗”
“不了。”
“嗯。”
黑夜中忽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将来路冲刷了一遍。
男子用外袍挡住滴落在女子身上的雨水,两人就这般离去。
雨夜,深宫,满地静寂。
而,江九思一直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自然没有看到男子早已泛白的脸,和滴着血水的衣袖
这件事到这里算是到了一个瓶颈期,宫中的人,特别是女人,不会平白无故的失踪。西太后或冷宫都与此事有着紧密关系。
还有那个失踪已久的舞美人,很可能就是死者。
现在只有等战北烈找出死者头颅与四肢,重装肢体,再议案情。
一切都在井然有序的进展,只是此时,让江九思十分困扰的情况是
她站在玉镜楼所住的主院门口,手悬在空中,敲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而她的另一只手,捏着青天令。
自从去了冷宫回来后,玉镜楼就将自己关进了屋子,已有两日没有出来,虽然她是想来还青天令的,但的确还有其他目的。
他是不是控制不住毒素腐蚀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很担心自己下次见到的是男子冰冷的尸体。
犹豫再三,手终要敲了下去。
正在此时,门蓦地打开,江九思对上了尧风通红的双眼,很明显,他应是一夜未睡。
“江姑娘”
江九思没看他,目光落在尧风手中那个满是血水的木盆中,脸色立即变了。
“这是什么他到底怎么了”
说完就想冲进屋中。
尧风叫住她,“江姑娘别主上说他不想见人”
江九思步子顿住,转头直视尧风的眼睛。
“告诉我,他是不是毒发了。那个毒罗兰,到底是什么毒连你们都没有办法弄到解药吗。”
其实她更想知道的是那夜阻截马车的黑衣人到底是谁派来的,玉镜楼和他们到底又有怎样的牵扯。
尧风的神情也不是很好,“江姑娘,你还是别问了。主上说了,青天令先放在你那里。他要闭关。”
闭关是真的要闭关还是这只是借口。
尧风的眸色很决绝,似乎只要等她跨进去一步,他就会拼命拦截。
这时候,外面急急派来一绿衣人,他的身后跟着另一名男子,身穿禁卫军服。
一看到他,江九思便知道是战北烈有线索了。
果然,那名禁卫军侍卫看向江九思连忙道,“统领让九公子速去皇宫。”
江九思抿抿唇,看一眼内屋,敛眸,沉思。
禁卫军侍卫已有些等不及,催促着她,“九公子九公子”
罢了,宫中的案子也算是帮青天司了,她看向尧风。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记得速来宫里通知我。”
语罢,她立即转身,随着禁卫军而去。
屋内,层层床幔里,隐约可见一个人影。
有风从窗口夹缝中吹来,一缕发丝从床头悄然滑落,只不过原本的如墨的青丝此时却是惊人的白,如冬日里皑皑白雪,冷透,仿佛如断了的弦,飘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