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因为一瞬间知晓的事情太多,难以消化,宋尔雅这一早起来,内心里都是混混沌沌的。
先有右相肖询授意钦差害死皇储,后有太子苏谨派人暗杀亲弟;这几位送来的妾室之中,除却崔氏外,林氏、姚氏与张氏亦都是亲近肖贵妃一边的臣子之女。宋尔雅原也想到,东宫这样的动作,意思已经不能够更加明显。
而这瑞王府呢:废了姚氏,做了张氏,秦嬷嬷这等胳膊肘外拐的奴才亦是叫赶了走。但只要是东宫一日在上头压着,瑞王府便表面上虽是暂时平静,实则仍压根是个不得安生之地,只会更加危险。
“锦绣,你将府中的下人清理出一份名单,从前亲近秦嬷嬷的,与秦嬷嬷交恶的,谁与谁玩得好的,谁贪财的,谁有特殊嗜好的,全给我打听清楚。”
这些日子她何尝不是一直担心着太子会察觉自己的动作……王爷这番话倒是一语点醒了她:这王府不是靠守便守得来的。
听了王爷这么一说前尘往事,她才想到东宫这样胆大妄为,恐怕早已丝毫不会顾及朝中与百姓的论调,更根本不会因着前不久才刺杀过瑞王便想要避避风头。
守为下策,她要开始反击!
宋尔雅在榻上歪着学做女红,学了不消半日,图案还是正是歪歪扭扭的不成样子,便有莲华捧了名册来:“王妃请看。”
宋尔雅伸手拿过,只见簿子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王府仆从的名字。从管事到最下等的婆子粗使,都有记录。
这王府虽因瑞王失势而人数不多,但毕竟是处大宅,前前后后都需要有人管着。因此这下人少说也有百把来人。宋尔雅只一眼扫去,见这字迹十分工整,便随口问了句:“谁做的?”
“正是优玉姐姐呢。前些日子我们刚来,这府中事情我们都是问得她的。”
“哪个优玉?”宋尔雅听得此名字有些耳熟。
锦绣答了:“听人说,她在府中呆了有些年头了,只是与秦嬷嬷一直合不来,便经常被穿小鞋。奴婢瞧着她憋屈久了,对这府中有熟悉,人也是个老实稳重的,便想着若是将她收为己用,也是有帮助的。”
宋尔雅沉心一想,才想起姚氏身边现下确是有个叫优玉的丫鬟。宋尔雅记得她,那日姚氏中毒,这丫鬟倒是曾在场,甚至似乎还回过她两句话的。
“既然与你们有结交,那怎么偏去了姚氏那儿?”
“王妃真是好记性!”锦绣笑答,“王妃可还记得姚氏曾将秦嬷嬷给她的几个丫鬟赶走的事儿?姚氏恨死了秦嬷嬷,为了气她,点名道姓要了与秦嬷嬷不合的优玉。那时王妃说由着姚氏嚣张几天,奴婢们便没与王妃说起此事。”
宋尔雅明了,点了点头。
心中却想:听莲华与锦绣这么一说,似乎二人对此女子印象都是甚好。
只是,这但凡是姚氏的人,不论是从一早便跟着她进府的,还是只是跟了她一小段时间的,宋尔雅都会心存两分芥蒂——毕竟姚父与肖相算是亲近。
况且优玉现下这番迅速地落井下石,不仅没让宋尔雅喜欢她,倒是叫她有一丝可怜起姚氏来,附带着瞧不起优玉了。
“王妃可是在想,这优玉有些吃里扒外?”高嬷嬷说中她心思。
宋尔雅在高嬷嬷面前自然不说暗话:“正是。我这位姚妹妹虽品格不济,但这丫鬟好歹也是跟着姚氏风光过几天的。姚氏便是再差,这丫头亦不应当在姚氏失势之时,便立即过来对我邀功示好。”
她眉间轻轻拧起,转而对锦绣与莲华道:“我看她虽然可能是个聪明能干的,却有些过于急功近利了。”
为人奴仆,一个“忠”字便当了道。这样的人虽说有可能是有义之人,却可能不忠。
锦绣想了想,与莲华对视一样,心道王妃这番话也的确有理。只不过秦嬷嬷前脚刚走,账房那边的账本全是乱的,正需要这么个人来做此份差事……便道:“王妃不去将她叫了来看看?”
宋尔雅这么一想,也想明白了锦绣的意思,便允了:“去叫来。”
一炷香的功夫,优玉便匆匆来了,额角还带着薄汗,隔得老远,身上还是一股子药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