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林党现在正得势,你怎么说他们的好日子快到头了?”张凤奇疑惑道。
杨鹤摆摆手,起身走到门口,推开门四下看了看,然后将门慢慢关上。
重新就座后,杨鹤低声道:“龙川兄,大明是谁说了算?”
“那还用问?自然是皇上说了算。”张凤奇不假思索道。
杨鹤点点头:“就算皇上再不务正业,他也应该明白权力的重要性,他可以什么都不管,但绝不会放弃自己手中的权力,如果东林党一手遮天,必然会威胁到皇上的权力,这时皇上就要对付东林党了。”
“你说皇上会对付东林党?”张凤奇惊呼道。
随即张凤奇摇摇头:“皇上能够登基,可是东林党扶起来的,他怎么可能会对付东林党?”
杨鹤叹道:“我虽然不知道朝廷是什么情况,但是通过你告诉我的那些事,我至少能肯定一件事,那就是皇上的日子不好过。”
“皇上的日子怎么会不好过?”张凤奇笑道。
杨鹤笑道:“我记得你说过皇上喜欢做木工是吧?这可不是什么体面的事情,想来有不少言官指责皇上吧。”
张凤奇点点头:“确实有言官指责皇上沉迷于木工,不理朝政。”
杨鹤笑道:“皇上为什么不理朝政?就因为喜欢做木工活儿?”
“这个……”张凤奇闻言不由沉思起来。
杨鹤接道:“在我看来,皇上喜欢木工是毋庸置疑的,但决不会因为喜欢做木工,就连朝政都不管了。龙川兄,我记得你说过,朝中派系林立,那些言官整日互相攻讦,是吧?”
“是。”张凤奇点了点头。
杨鹤笑道:“换做是你,看那些言官整日互相攻讦,不务正事,你愿意上朝理政么?可是不上朝理政,又会被那些言官指责,甚至指着鼻子骂,你说皇上的日子好过么?”
张凤奇沉吟道:“我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杨鹤笑道:“皇上的日子不好过,他总得想想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吧?”
笑了笑,杨鹤接道:“只要皇上不傻,肯定能想明白,根由就在言官身上,而言官是由朝中那些派系掌控的,其中最大的派系就是东林党。”
张凤奇闻言顿时恍然:“我明白了,皇上对言官制度恨之入骨,东林党偏偏把持着大量的言官,然后东林党的权势日重,已然影响到皇权,所以任东林党功劳再大,皇上也要对付东林党。”
杨鹤点点头:“那你认为皇上会如何对付东林党?”
张凤奇毫不犹豫道:“扶持内官,打压东林党。”
杨鹤摇摇头笑道:“恐怕还不够。龙川兄,你想想,换做是你,应该如何做?”
张凤奇沉吟了半晌,方才缓缓说道:“扶持内官,笼络被东林党打压的官员,一举把东林党连根拔起。”
杨鹤点点头笑道:“等今年京察,东林党借机拿下大批异己官员之时,就是皇上对付东林党的时候了。”
“对,到那时,皇上就能笼络到一大批人,就有了对付东林党的本钱。”张凤奇道。
轻轻叹了口气,张凤奇道:“闻天老弟,你仅凭我跟你说的那点消息,就能看穿朝廷的局势,实在是了不起。”
杨鹤摆手笑道:“我倒没那么厉害,我能看穿朝廷的局势,只因为我知道皇上也是人,只要是人,就没人愿意放弃手中的权力,除非他是圣人。”
张凤奇闻言笑道:“历朝历代,可从没听说皇帝是圣人的。”
笑了一会儿,张凤奇接道:“你让我跟刘启结识,不会是想等皇上打压东林党时,借机而起吧?”
杨鹤笑道:“只要跟刘启保持关系就好,不要介入楚党和东林党的党争之中。”
说着杨鹤轻轻叹了口气:“龙川兄,你这颗树还太小,经不起风雨的,这时要是立身不稳,很容易被人连根拔起。”
便在这时,书房侧门后面一人轻轻鼓掌道:“精辟!”
杨鹤闻听猛然回头,厉声道:“什么人!”
张凤奇亦是脸色大变,待看清来人,张凤奇脸色猛然沉了下来:“栖之,是你?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偷听我和杨千总说话。”
来人笑笑,缓步进了书房,冲张凤奇拱了拱手道:“大哥,这可怪不得我,我来你这里已经半天了,下人说你正接见客人,可你这客人见的也未免太久了吧?于是我便来找你,想看看什么客人能跟大哥聊这么久,不想就听了你们的话。”
说着转头看向杨鹤道:“这位就是杨千总吧,不才张凤梧,见过千总大人。”
杨鹤闻言忙起身道:“先生多礼,学生杨鹤,见过先生,先生快请坐。”
张凤梧摇摇头笑道:“我大哥真是开玩笑,杨千总这样的人,怎用得着我教,杨千总教我还差不多。”
张凤奇沉着脸道:“栖之,别胡说八道,杨千总是诚心诚意要找一位先生,我才向杨千总推荐了你。”
张凤梧摇摇头:“我没开玩笑,大哥,你是进士出身,可你这进士,还有你那些同榜的进士有几个有杨千总这般见识?”
杨鹤闻言笑道:“先生过奖了,杨鹤有几斤几两自己还是知道的,我大字不识一担,哪有什么见识,刚才不过是跟令兄随口聊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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