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天刚擦黑,位于长平北侧的皇城里就已经是张灯结彩、火树银花,远远地就能看到沿着长长宫道次第摆放的长明大灯,将往常庄严肃穆的皇宫大内染上几分人间烟火气。
大开的成晖门前早已是车水马龙,容慎在容意的搀扶下默默下了马车,手搭凉蓬朝长长的宫道望了望。
卢氏一下车就被未出嫁前的金兰姐妹拉去交流感情了。对方如今也是堂堂一位侯府主母,和卢氏一样都有一府的事务缠身,平日里哪有机会见面,此时好不容易见着了,恨不得赶紧找个僻静的地方好好叙叙旧聊聊天。
好在容悦和容意都是见过世面的,对于宫宴这种事也不曾紧张。容慎虽是头一次踏进京城的这个社交圈子,可她打小跟着老太太常常出入皇宫,卢氏也放心得很,嘱咐了一番,又叫容悦容意好好看着她,便被那金兰好姐妹拉走了。
这宫宴呢,名为庆祝春节,实际却是给京城的贵族圈子里的适婚青年们一个见面的机会,若是哪家公子看上了哪家姑娘,这年后也好提亲。是以虽是一家出行,除却各家家主到宴禧殿同皇帝陛下同乐,这各家的主母们,倒也不曾把自家姑娘绑在身边,而是叫孩子们自行活动。
容慎是觉着这个模式挺不错的,变相的单身男女联谊相亲大会么。虽说到最后还是要衡量家世门第,可比起新婚夫妻洞房前还不曾见过彼此的盲娶盲嫁来,这样到底还能有一些自己的选择。万一到时候王八看绿豆——对上眼儿了,双方家长一拍即合,也不失为一桩美谈嘛。
“你今儿就乖乖地跟着我和你五姐,什么辛辣的东西都不要吃……”容悦抱着肩膀站在一边看容意扶着捂得严严实实跟个毛绒团子的容慎,冷冷地说道,“得了,干脆喝粥算了。话都说出来了,非要跟着来,严重了怎么办?叫咱一家子再跟着揪心?”
她四姐就知道数落她,什么好话被她一说出来就带刺,明明是关心她,非要说得这么盛气凌人。
她这个四姐啊,也不知道什么人能治得住她!
容慎鼓了鼓腮帮子没出声,小小的手被容意握在手心里挠了挠。
不怪容悦说她,她今天是比昨天好些不发烧了也不觉得全身酸疼了,可嗓子却是彻底哑掉了。这不说话还好,说起话来本来软软糯糯的嗓音立刻成了破风箱,呼啦呼啦地还扯着嗓子根儿疼。
她一挠容意手心,容意就明白了,连忙柔声细语地帮容慎辩驳,“毕竟是头一次参加宫宴,阿慎不是好奇么,今夜只管坐在咱们边上见见场面,不出声就是了。”
“又不是多稀奇,过半个月不还有元宵宫宴么,急什么。”容悦还是沉着个脸。
容意也是想的简单,今天宫宴,皇子公主都会出席,叶翡肯定也得露面。她们说这是容慎第一次在京城交际圈子里露面,那叶翡不也是。他还没回来呢在京城就颇有盛名,今天一众姑娘小姐一见叶翡那张脸,还不神魂颠倒的?
阿慎说过什么来着,想给叶翡做妾的姑娘都能从皇城排到建章门去。
叶翡呢,必定一根筋似的盯着她们阿慎看,那上次太傅府见到她们阿慎的时候眼珠子都快掉到阿慎身上了,到时候阿慎就是再低调,不还得被推到风口浪尖上去?
她出入这个圈子这么久,还能不知道那帮人心里的小九九。要说往常,容慎那个京中小霸王天不怕地不怕的个性倒也没什么可担心,可她这不病着呢么,挨了欺负可怎么办。
容悦忽然把眼一瞪,“听见没,今天就跟我,别到处乱跑。”
容意战斗力也不行,护着容慎这事儿,就得叫给她自己才行。
容慎忽闪着大眼睛点了点头。她好歹也是活了两辈子的人,对宫宴上那些刀光剑影啊、笑里藏刀啊还是知道些的,隐隐地还有点兴奋期待呢,啊,终于要开始开启痘痘斗斗斗模式了吗。
可惜她属于没带武器就上战场,嗓子太不给力,也不知道爪子磨得亮不亮。
容慎这边热血沸腾呢,就听见打身后响起一道响亮的声音,唤她,“阿慎!”
三姐妹停下脚步回头看,就看见一道颀长的身影利索地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和她们招了招手,又扭头跟马车里的人说了句什么,便奔着她们过来了。
童靖祺穿着一身儿大红色滚边胡服,长发还是高高地在脑袋后边扎成一个马尾,手上还带着一串镯子,正是容慎送给她的。她腿长脚长,一会儿就走到了三姐妹身边。
容慎得有一个月没见过童靖祺了,看来容明琅确实受了不小的刺激,当真回去就把童靖祺管得严严的,许是人家底子本来就好。容慎觉得童靖祺不但白了,还真的多出了几分女儿家的精细来。
不过,这点儿精细一点也不妨碍童靖祺的帅!
容慎不方便出声儿,便只能举起爪子朝童靖祺挥了挥手,又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