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敬丽一呆,表情瞬间就有些僵硬了起来。而四周的百姓们一看,则是纷纷掩面而笑!眼神里的嘲讽,不言而喻!
自称是人家的姨母,却是连人也不认识!这脸丢的也实在是够大的!
“那,那长安可在里面?”云敬丽虽然是也知道丢脸了,可是事到如今,也只能是硬着头皮继续问,希望能见上云长安一面,或许,她的儿子还有救!
“云兄昨日去了方大人府上,昨晚上才回来。听闻了卢小公子的事,嘱托在下,若是小公子再来,直接去方大人府上就是。因为今日要为方大人针炙,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的。”
要说云敬丽也实在是倒霉。当年云长安陪着云苍璃一起到允州来时,云敬丽受罚,压根儿也不过才见了云长安一面,而且还是匆匆一眼,哪里还记得当年他的模样?
如今看到了一名青年男子出来,且穿戴不凡,自然就以为是她的外甥云长安了。
云敬丽看着周围的百姓们指指点点,真恨不能找个地缝就钻进去!可是一想到了自己儿子的病,又不得不低了头,一咬牙,就吩咐了人去方府门外等了。
虽然是云长安留了话让她直接去方府,可是那方府是什么地方?那是刺史府!莫说是她一介妇人了,便是卢少华也不是想去就能去的!
没法子,云敬丽只好是连人带马车,都等在了方府的大门口。
浅夏看到穆流年一脸坏笑地晃了回来的时候,便知道这厮定然是整人成功了。
“她去了?”
“去了。”
“她倒是好骗!”
穆流年一甩衣袖,直接就在浅夏的身旁坐了,“不是她好骗,而是我瞧着那个小孩子怕是真的有些不太好。”
浅夏的表情微怔,“你还懂医?”
穆流年淡笑着以手肘撑在了长几上,然后支了下巴,“我以为你会先问我,是否看到了那个小孩儿?”
浅夏挑眉,“原来你竟是一直深藏不露?只是不知道,你与哥哥相比,谁更厉害一些?”
穆流年摇摇头,“我怎么可能与他比?我不过就是学了些皮毛。你也知道,穆家世代都是武将。我要学一些处理外伤的基本手法,另外,在野外,总要知道,什么东西能碰,什么东西不能碰吧?”
浅夏莞尔,姑且就当他说的是真的吧。
“你呀!我说过,从不骗你的。”穆流年知道她不信,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对了,浅浅,你说他们今日能不能等到云长安?”
“天知道!”
穆流年一愣,没明白。不过,大概一个时辰之后,他便明白了。
因为原本还算得上是晴朗的天空,竟然是突然就阴云密布,大雨突降了!
因为天气突变,浅夏和穆流年二人坐在了水榭里,看着外头的狂风大作,一时心情大好。
“你说,云敬丽会不会还继续坚持等他?”
“不可能!除非她是真的傻!这种天气,若是她还带着孩子继续等,那就是真的不想要她儿子的命了!”
浅夏的眉心一动,侧脸看他,“如此说来,你的医术也着实不差。虽不一定能及得上哥哥,却是明显比寻常的医者要强。”
“我可以把这当成是对我的夸奖吗?”穆流年挑眉一笑,伸手便将浅夏拥入了怀里,“浅浅,我对医术的确是算不得有多么精通。我只所以会肯定那小子身体不成,主要还是朱雀搜集来的资料。对了,今天那个宋佳宁倒是挺聪明的,没有出府。”
“嗯,她也是怕被卢府的人怀疑了。几年不见,这个宋佳宁,倒是越来越聪明了。”
“浅浅,你想对付卢家的人?”
浅夏轻蹙了一下眉头,要对付他们吗?她原本是没有这个打算的,毕竟前世的仇,前世她已经亲手报了!只是这一次,宋佳宁不该自作聪明地来招惹自己!
“卢家的那个孩子叫什么?”
“卢子荣。这名字,还真是俗气地可以!”穆流年轻笑了两声,察觉到了浅夏周身的气息有些不对,低头一看,她竟然是湿了眼眶。
“怎么了?可是想起了从前的事,难过了?”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些事。”浅夏的声音哽咽,身子也往他的怀里缩了缩,似乎是在寻求着一种庇护一般。
“浅浅!”穆流年低喃一声,再不说话,两手紧紧地抱着她,似乎是想要通过了自己的拥抱,能让她感觉到了自己强大的保护欲,以及对她无底限的宠溺。
水榭里四面通风,最主要的是被建在了荷塘之上,这里是夏季避暑的最佳之地。
外头急如湍流的大雨,大力地冲刷着所有阻碍了它们坠落的一切障碍物!
浅夏从穆流年的怀里抬起头的时候,眼睛微微有些红,不过倒是没有肿,看样子,应该是没有哭的太狠。穆流年甚至是怀疑她根本就只是象征性地落了两滴泪!
毕竟,在他的眼中,浅夏从来就不是一个软弱的人,更不是一个喜欢感情用事的人!当年卢家人对她的伤害,她可以选择淡漠,却绝对不会选择了遗忘!
更何况,如今是那些人再刻意挑起了她的怒火,想要悄无声息地就此过去,怎么可能?
“你想让云长安去帮一帮那位卢子荣?”
浅夏点点头,“我只是不希望哥哥的名声受损!再者,孩子是无辜的。即便是她有一双无耻的父母,只要是他的本性还不错,那便值得救。”
“你如何就肯定他的本性不错?”
浅夏紧紧地抿了唇,就在穆流年以为她不会回答自己的这个问题的时候,想不到,却听到了她低低地回复。
“人之初,性本善。他还是个孩子,世间万物,皆有其降临且存在的道理!当然,也会有其痛苦甚至是消亡的道理!”
微微有些清冷的声音,伴着那外面的雨滴敲打在了窗棂上的声音,都流入了穆流年的耳朵。
雨虽然是来的有些急,也着实不小,可是这种急雨,往往也是去的较快。
等到云开雨歇,天色再度呈现出了蔚蓝的晴空模样。
浅夏看着那纯净的天空,再看看大雨过后,那更加翠绿的叶子,被大雨洗的干净至极的屋檐,以及被冲刷地到处都是的花瓣,阖上眼,深深地嗅着这带着几缕湿气的清新空气,生机盎然中又微微带着几分的颓废的气息!
有那么一瞬间,浅夏只觉得自己简直就是置身于仙境与魔境的交汇口,一面是慈爱的微笑,一面是带血的尖刀。
微微有些失神的浅夏,是很难见到的,穆流年不愿错过她的任何一个细微的举动,细微的表情。恨不能随时随地都知道她在想什么。
浅夏给穆流年的感觉,始终都是有些清冷的,即使是现在他们的关系更近了一步,可是他偶尔仍然是会感觉到了浅夏的某种疏离。
不是某些举动上的疏离,而是从心灵上,觉得浅夏离自己还有些远。就像是晚上偶尔看到夜空上的星星,看着某颗很亮的星星,觉得很近,却是怎么也够不到。
穆流年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不过他也知道,浅夏的性子,便是如此。所以他也不着急!
即使是当初在安阳城时,看到了风华万千的桑丘子睿,他也没有觉得压力有多大!因为他能感觉得到,浅夏对于那位桑丘子睿,是真的没有那方面的想法。只是纯粹地想要在他的身上,找到某种答案。
虽然到现在为止,那个答案还是模糊的,甚至是说算是没有找到。可是浅夏很清楚,再继续留在安阳城,会让她陷入一个巨大的旋涡之中,所以,必须离开。
当然,这是今天下午,浅夏才对他说过的话。她可以让自己置身于危境之中,却不允许自己被搅进了所谓的感情旋涡之中。
当天晚上,浅夏与云长安说了好长时间的话,久到让外面站着的穆流年,几次都想冲进屋子,将云长安给拖出来!
云长安出来的时候,脸色是有些复杂的。
他与穆流年对视了一眼,好一会儿,才有些无力道,“浅浅希望我能为那个孩子医治。”
“所以呢?”穆流年挑眉问他。
云长安的神情有些沮丧,“卢子荣的情况我也大概了解了一些,虽然是还不能确诊,可是看情况就是需要一些好药才能治好他。而这些药,你以为我会舍得给卢家?”
穆流年的嘴角抽了抽,“浅浅只说让你为卢子荣医治,又没说一定要你来给他寻药,你急个什么劲儿?”
云长安瞪他一眼,“我只是不愿意接触卢家的人。”
穆流年看着有些不争气的他,摇头道,“浅浅都能将这些是非分开,你为什么不能呢?别忘了,当年的受害人可是浅浅和她母亲,又不是你,你激动个什么劲儿呀?”
“你不明白。卢子荣是云敬丽的孩子,这个女人可是可恶的很!我听我母亲说,当年她们姐妹都未出嫁之前,她就曾故意设计了姑姑一次,还害得姑姑被祖父罚跪禁足呢。”
“那又如何?你是医者,云敬丽是云敬丽,卢子荣是卢子荣,若是这两者你总是分不清楚,岂不是会影响了你的心志?”
云长安低着头,有些烦燥,对于那个云敬丽,他最深的印象,便是在这别院里见她的那一次了。明明就是刚刚丧夫之人,却是除了一身素服外,还满头珠翠,这样的一个女人,如何能算是良善之辈?
对于那个素未谋面的表弟卢子荣,他却是只要一想起那是云敬丽的儿子,便没来由地一阵嫌弃,甚至是还有些恶心!
那是云敬丽在姑姑还未曾与卢少华和离前,便怀上的孩子!
上天真是不公,凭什么让这样一个龌龊又卑鄙的女人,竟然是还能生下了儿子?还能活地这般滋润?
穆流年看到他的样子,便大概猜到了他在想些什么,伸手拍拍他的肩,“别再揪着不放了。连浅浅都能放得下,你又何苦?再说,现在云姨不是也过得挺好的?她与林世子不是也生下了儿子?所以说,云敬丽的插足,不见得是什么坏事。至少,加快了让云姨离开那个渣男的步伐,如此,才能更早地一步地得到幸福。”
云长安愣了一下,细想想似乎也的确是如此!至少,姑姑现在与姑父过的很幸福!而且听说这几年来,姑父的身边儿莫说是姨娘了,连个通房都没有!可见是对姑姑动了真情的。
“你说的对,是我钻牛角尖儿了。我明日不出去了,若是那云敬丽再求上门,我见一见便是。”
穆流年看了他半晌,才犹豫道,“浅浅可有说她也出来?”
云长安摇摇头,“浅浅的性子虽然是清冷,可是她也不是一个真心好说话的。她不过是觉得那个卢子荣有些无辜罢了。又岂是真的原谅了云敬丽?再说了,就冲着前几天,那个宋佳宁让人抛出的流言,也不可能会愿意见她。”
“这倒是!”
穆流年点头赞同,浅夏看起来是对什么事也不是看的太得,而且似乎也没有什么太过在意的东西,可是实际上,若是有人触碰到了她的底线,可是真的会死的很惨!
浅夏这个人,在穆流年的眼里,就像是一个复杂且又发着一种极致光茫的矛盾体!
而现在,穆流年想做的,就是怎么样想办法将她身上的那种极致且勾人的光茫给遮掩起来,除了他自己,别人谁也不给看!
在安阳城遇到一个桑丘子睿就已经是让他很闹心了,说什么也不能再碰上几个了。
还好,浅夏不是那种爱出风头的性子,来了允州之后,人倒是老实,一步也未曾出去过。否则,怕是真的不知道要勾走多少人的魂儿了。
只是穆流年没想到,自己头天晚上还在琢磨着他的大计,第二天,就有人主动送上门儿来给浅夏勾了!
次日,云敬丽果然是再带了人过来了,这一次,云长安倒是在偏厅见了他们。
卢子荣,这个年仅四岁的小男孩儿,脸色十分不佳,嘴唇却是出奇的红艳!
这便造成了一种极为强烈的视觉冲击力!
试想一下,男孩儿的脸色很白,眉毛也很浓密且黑,而一双嘴唇又是红的像樱桃一样,这样的孩子,怕是走到哪儿都是焦点!因为一看,就有些不太正常。
而云长安从穆流年那里得到的消息上,也是说这位卢家的小公子,无论是到了哪里坐客,都是没有什么人与他一起玩儿的。原因无它,一是觉得他一介庶子,且生母又是那样的一个人,所以许多的大家族的孩子们,在家人的引导下,都是不屑与他玩儿的。
第二,则是因为他这般有些怪异的模样了!原本就是一个病秧子,脸上的对比又是这般明显,谁敢与他一起玩儿?
云敬丽一进来,便有些局促不安。因为她是真没有想到云长安竟然是肯为卢子荣诊脉。她来了两次,却是始终未曾得见他一面,自然而然地便以为这是他在故意地作践自己。
云敬丽本不想来了,可是一想到了自己的儿子,再加上现在自己在府中岌岌可危的处境,若是能让云长安出手相救,那么,她与宋佳宁的日子,或许还能好过些。
只要是她的儿子能身体康健了,那么,做为现在府上唯一的儿子,只要卢子荣受宠,那么,她这个生母的日子,又会难过到哪里去?
云敬丽一进来,原本就想着与云长安套套近乎的,哪里想到,一进门,便看到了一个面色铁青的年轻人,他的身后,还站了一名同样英武的年轻男子,腰带佩剑,很是吓人!
云长安压根儿就未曾看她一眼,直接就将视线锁定在了卢子荣的身上。
“最近可有出现胸闷、恶心的症状?”
卢子荣摇摇头,小声道,“云大夫,没事儿,能治就治,不能治也无碍。反正这些年,我看过的大夫也不少,吃过的药比饭都多了。”
看着卢子荣一脸不甚在乎的表情,云长安倒是有些吃惊!小小年纪,倒是难得他能看得开了。
云长安不语,继续把脉,许久后,便又问了一些问题,卢子荣都一一答了。
云长安对于这个孩子,倒是突然有了几分的兴趣了!这样的做派,无论是与卢少华,还是云敬丽,都是半分的不像!
“你晚上入睡可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