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正气立刻心浮气躁:她还想如何?可,可此时,他真是心乱如麻。只希望她快快走。
想要她走,怎么也得吐出点东西来。
王翠蓉笑着道,“我看中的酒楼,之前被庄公子给抢了,现在……”
“好,好!把契书拿出来!快点!”庄正气忙不迭地催着他儿子掏出东西来,果不其然,庄二皱着眉头喊道,“不要,不要!爹,那是我的!”
庄正气忙着送瘟神,却依然忍住了脾气,好声好气地与宝贝儿子解释,“儿子啊,将这东西给他,爹爹以后给你更好的!啊!”
庄二却并不领情,“我才不信,爹你今天本来答应让这个女人当我的狗的,任我玩儿,现在还让她走!凭什么?”这真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吗?分明是被宠坏了的小孩子。庄大人被气得要仰倒,一个脑瓜子下去,“你快给我拿出来!”
“好嘛,好嘛!”吃软怕硬的公子哥儿立刻红了眼眶,委委屈屈地拿出了那一张纸。王翠蓉一把将它夺过。
她的笑容,看在其余几个人的眼里,怎么瞧怎么刺眼。像是在嘲笑他们。庄正气怒吼道,“你还不快走!”
走就走!一分银子都不用花,白白得到这么一个酒楼……那庄二都快哭了。他是花了多少心思,才摆平那曹掌柜啊。好不容易将这人赶回了老家……这酒楼,却白白落在了王翠蓉的手里。
想必那曹掌柜也想不到,那日他嫁祸于王翠蓉,最后他的东西,真的“免费”到了人家的手里……
“驾——”马夫欢快地架起马,她一坐上车,阴暗的车厢里忽然幽幽传来了一个声音,“你可是好,这么开心。却让我担心得要死。”这幽怨的声音,令王翠蓉觉得毛骨悚然,忙不迭地求饶,“得了得了,葛老板,我这次欠你一次!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自然会赴汤蹈火!”
“只是,欠一次吗?”那人坐直了身子,墨黑色的长发微微散落在身前,一双眸子灿若星辰,只是,说出来的话,怎么那么不对味儿?
行。王翠蓉笑骂,“好了,欠你三次,行了吧?真是奸商!”
“奸商?奸商才好呢?”那人又说道,“我恨不得你欠我一辈子。”
马车轱辘轱辘地往前走着。
葛明峻自从她被叫入知府府中,便一直守在门口——万一到了晚上还不回来,他是准备进去找人的。他为她这也担心,那也担心,却瞧她乐呵呵地回了来。心中虽然舒了一口气,却也酸溜溜不是滋味。
也不知怎么的,他对她的关注,却是出乎意料的多……
王翠蓉笑吟吟的,环顾了四周,诧异起来,“我原先叫了汤淳来接我,他怎么没来?”
他怎么会告诉她,他骗他去了胭脂铺子里。这种在美人面前表现的机会,怎么能够让给别人?
他心中得意,嘴中却说,“我这么关心你,你却关注你的那个小账房!他生得虽然唇红齿白,我葛明峻生得却也不赖。你什么时候也能瞧瞧我……”最后,还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
这货越说越不像话,惹得王翠蓉浑身鸡皮疙瘩都起了起来。她斜着杏眼,凑近他,“你葛老板可真是寂寞。”
这葛明峻也不甘示弱,非但没有败退,反而也凑近了一些——两人的鼻尖都快凑到一起了。他的鼻息碰到她的嘴巴上……她一阵耳热,忙往后仰。他笑着,“王老板嫌弃我不尊重人。我想着,将我的心告诉她,她便知道我有多么尊重人。”“尊重”两字特意放在嘴里咬得特别重。像是在嘴里念了一百遍,说出来的时候无限缠绵痴长。
王翠蓉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人。
将死皮赖脸发挥到极致,便也真是无敌了。
她瞧着他的脸,却忽然想到了吴景。
很久以后,他变成一个她心中声名狼藉的人。但她想起他们的当初的时候,却总是一个衣衫干净的少年,站在花架下红了脸扯着她的手。眉目清淡,少有日后的阴郁。
年少的恋人,若有若无的情愫……而后两人变成这样,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罢。
……
葛明峻一直都在瞧着她。瞧着她面若桃花,面红耳赤,脸上却慢慢褪下了羞涩,渐渐地冷淡了起来。冷淡到——在马车阴暗的光线里,偶尔震起来的车帘的光里,她的神色都带着一些悲怆。
“你想到谁了?”
他的手搭到她的肩上,她才忽然反应了过来,像是吓了一跳,往后逃窜。
他的神色咄咄逼人,令她无法逃避……
“你想到谁了?汤淳吗?不会的,你想到他的时候不会有这样的表情的。”
他带点疑惑地自问,忽然想到一种可能,觉得心都难受了起来。他都不去想,为何想到这个可能,他的心忽然会有一些难过。
“难道是他吗?”一个“他”字,然后他才称呼他的名字,“吴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