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的蠢材啊,披上了一层华美的外壳,便真将自己看做了旁人,甚至去渴求原本陌生之人的亲情。”
池哲睁开了眼睛,黑白分明的眼中看不出丝毫情绪。
镜中之人将他的表现看做了对自己最好的奖赏,嗤嗤的冷笑:“外来的仿冒者,愚蠢的懦夫。从垃圾堆住进了豪宅,能满足你那可悲又可怜的自尊心吧?从平民变为皇族,你在多少个夜晚欣喜若狂呢?嗯?”
“那个女人死了,你终于可以抱着你那天真的念头缩回肮脏的狗窝之中了吧。”他用各种言语肆意的侮辱着池哲,从他的出身长相到他曾经的父母家庭。
“那个女人,还真是可怜呢。”他最后用这样一句话结束了对池然的评价。
“是的,的确很可怜。”出乎他意料的,池哲开口了,他抬起头,对着镜中之人那模糊的脸庞,“被自己的亲弟弟这般算计。”
“你说,对吗?池哲。”他的态度冷静的超乎镜中人的预料,“或者,我该称呼你,这个世界的池哲。”
镜中之人的动作有片刻的迟疑,下一秒,原本模糊的影像渐渐清晰。
那是一张与池哲一模一样的脸。
“原来阴沟里的老鼠也是带着大脑出生的。”他的脸上是池哲的表情之中永远不会出现的讥讽与冷漠。池然已死,而池毅清也因此废了一半,他无需在遮掩了,他本也不是个能够忍耐的性子。从一出生起,他便拥有太多了。
“我想,发现你并不需要大脑。”池哲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天真而阳光。
“平民,世家,皇族,权贵,”池哲慢悠悠的数着,“我限于自己的出身,而你也同样如此。在我的时空之中,这些名词只是历史书上的代称。”
然后,他露出一个更为天真无邪的笑容,“皇族被关进了笼子,作为最后一个皇朝的遗留物被展览。在笼中与花了票钱的女人交配,展示自己的身体,”他弯起眼睛,“我也买票去看过呢,很有趣。”
“不过可惜没有世家。”他露出一副失望的表情,真实而满是遗憾,“那是有钱人家才能拥有的私人玩物。以血统与才华著称,我看过拍卖会,却花不起那个价钱呢。”
回忆着前世那几本出名的逻辑清楚,条理清晰该被和谐的带颜色的,池哲让自己的眼睛充满真诚。
对面人的身体剧烈的抖动了一下。他可以将与他同年同月同日生,并且属性契合的池哲从异世拉过来,却不能看见异世的模样。
而对面人的无脑程度与眼中的神情告诉他,他并未说谎。
“其实一开始知道有世家皇族的时候我吓了一跳呢,”池哲蹙起眉,带着不满的表情放在那张精致的脸上格外让人怜惜,“为什么会长的那么丑呢?知道自己身世的时候,我还担心要不要在脸上划上几刀呢。”
“你在说谎。”前面还能用异世解释,但后面的内容却是他这个亲眼看着池哲三次重生的人所能发现的错误。
“被发现啦。”池哲依旧笑得灿烂,吐了吐舌尖,这样女性化的动作由他做出来却一点儿也不显得突兀。
“为什么?你不为池然的死亡悲伤吗?”镜中之人挑眉,他看到的池然与池哲之间的敌对是真的,但情感也同样是真的。他不明白那么渴求着池家夫妇亲情的池哲为什么会在池然死后便与他开起来玩笑。
“大概,是为了这个吧。”一直背在身后的手被举起,掌心之中是一把斧头,锋利而沉重的斧头。
镜中之人的脸色急速变化,而不等他出声,那把斧头已经落了下来。划过镜面,砸在了镜框之上。
“果然,”池哲拔出牢牢嵌在镜框之中的斧头,“这里是我的梦境呢。你不知道我在做什么。”
“为,为什么?”压下吐血的冲动,镜中之人急促喘息着问道:“你不对池家夫妇感到愧疚吗?你不觉得占据了旁人的一切是无耻且卑劣至极的事情吗?”正是看中了这一点,他才会出现,将那些压抑的怒火发泄在面前这个男孩的身上。
“可是,”他的表情天真且无辜,“姐姐说,自私自我是一种美德啊。而我,”他笑了,“从来不觉得那些是错误。”
“占据了身体,身体拥有的一切便本该是我的。”
伴随着镜面破碎的声音,池哲的最后一句话隐隐传来。
在变得支离破碎的梦境之中,他微笑着喃语:“况且,我从来不在乎感情这样难以琢磨的事情啊。”
他对池家夫妇的讨好,从不是缘于感情,而是因为希望与恐惧。
希望在他们的庇护之下,拥有美好的生活。
恐惧被发现之后,将面对的惩罚。
重生几世,他是真的不清楚池毅清会遇到的危机吗?
不,当然不是。只是对他们的感情从来不曾强烈到置于自己安危之上的地步。
“傻孩子。”他轻笑着这样称呼那个消失的镜中之人。
他以为自己打破了懦夫劣质的伪装,实则却是从笼中放出了禁闭已久的凶兽。
池然可怕,可怕在“力”,权力,能力,势力,无坚不摧之力,虽千万人吾往矣之力。
池哲可怕。可怕在”心“,早已死去的,坚如磐石的心。
“乔七。”睁开眼的第一刻,池哲保持着小憩的姿态,轻声唤道。
守在一旁的护卫躬身行礼过后,从外间带进了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
“帮我查查吧,”他对着面前的男人微笑,“这间房间,或许有问题。”依旧是疑惑而平和的语气,他依旧是那个平民出生的池哲,又似乎已经不是了。
无视护卫瑟瑟发抖的身体,他起身离开了,将空间留给了男人。
“杜家?”片刻后,他得到了回答。
“有致幻作用。”男人一如既往的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