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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为君饮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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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沉沉,苍月颇冷,萧晗一行人领着几十车货物回来了。把货物安置好之后,玄镜四人便到了书房听候萧晗接下来的安排。

“这回我们可是赚大了”,如轩兴奋激动得很,“不伤一分一毫便成就了富贵!”

不光是如轩,其余三人也都是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而唯有萧晗仍旧冷淡若初,眼眸中没有一丝涟漪,仿佛这些事于她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那张家也断想不到我们有如此动作”,流觞抚掌,那骄傲的小孩心性展露无遗,“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以为将那些侵占的庄子土地寄在黄龙寨名下便可逃过朝廷的纠察,却不想我们因此得了利。”

越说越兴奋难抑,流觞亦越来越得意:“他张家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吞,那些东西既然属的不是张姓那就只能是主子的!”

“江州张家易对付,江左张氏难周旋”,萧晗冷漠且严肃,流觞素来得意便会忘形,是要给他压制压制的,“须知张家后头有整个张氏家族为支撑,张氏势大,我们也算与张氏结了仇!”

看着萧晗严肃冷酷的神情,流觞顿时泄了气,得意之色也掩去不少,只担忧地道:“这可如何是好,我们岂不是麻烦很大?”

玄镜无奈地摆了摆头,伸出右手轻轻地拍了拍流觞的肩膀,有兄长对幼弟的关爱之情,笑道:“你便以为主子是那种不计后果之人?”

说着,他又转过头看着萧晗,眼睛闪耀着期待的光芒道:“主子定是有应对之策吧?”他在期待着萧晗的话语。

萧晗抬了抬眼皮,看了他一眼,才缓缓道:“善战者求之于势。张氏虽势大却也大不过庾氏,如今庾五恐打草惊蛇而静观其变,而我便要令庾五尽快出手,以借庾氏之势!”

几人听后都若有所思地点着头,似乎明白了萧晗的计划。

夜色正浓,清辉微明。顺着窗边那一地的月光望去,萧晗眸光深不可测,瞳孔的墨色深深地晕染开,仿佛坠入一汪深潭之中。她有些失神却更像是沉思着某件事,忽然那淡淡的声音从檀口之中飘了出来:“玉蘅,明日便将衣裳送还与庾五。他不得不打草惊蛇了!”最后一句她说得是何其笃定呀!

与之共裳,此情此意何其深厚。玉蘅会心一笑应声道:“是。”正所谓虚虚实实,主子便要造成她与颍川庾氏交情不浅的假象吧!

更香的青烟翩翩袅袅的飘散开来,浅淡的素晖亦早已点上了浓色,无垠的夜空中只有那一轮明亮苍白得若冰雪的银月在勤勉地坚守着。

夜深了,人静了!

当清晨的那一抔曦光光华了整个大地时,日晷上那一条长长的影子已经指向巳时方向了。

去年这个时候桃源也是漫天夭红,曦光之下的那一片光景胜过了落日余晖的晚霞。临走时,桃源的桃花才新发苞,如今,桃源也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妖娆了吧!索性十年的光景萧晗已经将桃源的夭红铭刻在了心中,哪怕此刻未能亲眼相见,她亦能将其栩栩如生地描绘于纸上。

刚为那朵朵开繁了的桃花渲染上灼人的夭华,玉蘅便神色欢喜地走了进来。

“主子,衣裳送还了,庾家也收下了!”玉蘅背着手,抿着嘴笑着说道。

“哦!”萧晗淡淡地应了一句,直到将那最后一朵桃花晕上朱红,她才搁下笔,定定地看着玉蘅道,“观你神色定是还有他事与我说,是否是关于外面的传言?”

“主子当真神算!”玉蘅睁大了眼睛惊奇地望着萧晗,那张大的嘴巴也将她的惊讶展露无遗,“主子怎知晓?”

收住了惊愕的神色,玉蘅想自家主子素来聪颖,这等事自是在她掌控之中。又见萧晗仍是不骄不躁,宛若一片止水。反倒是她浮躁了些,于是笑了笑又说道:“外面传主子风华非凡,又说主子一举灭了黄龙山匪智勇无双!如今诸人皆在议论主子,其程度堪比庾氏五郎了!”

“传得倒挺快的!还有何事?”仿佛这一切都在萧晗的掌握之中。

“这”,玉蘅有些犹豫,吞吞吐吐地说道,“有人言主子阴骘无情、噬血如魔,连黄龙寨中妇孺都不曾放过。”

玉蘅抬着眼皮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萧晗,生怕萧晗会迁怒萧晗,又小心地劝说道:“主子亦无须多心,不过是小人口舌罢了!”

玉蘅也还是关心则乱,跟了萧晗几载她也应知道萧晗素来寡淡冷情,对人对事都看得极淡,又何曾真正意义上地羞恼过。

果然,那清冷的面孔上并没有多余的神色。只见萧晗那薄薄的嘴唇微动,那清且凉的声音道:“非是口舌之争,实是张家欲对付我!”

“如今众人皆以为我与庾五关系匪浅,故而张家亦不敢轻易动我”,冰冰凉凉的声音又继续道,“然他又不甘心,是以总要在暗地里使绊子!”

这边萧晗话音刚落,如轩便拿着一封信函进了来,双手奉上道:“主子,张家请柬。”

接过那封精致的信函,拆开,将其中的文字一一揽入眼内,萧晗若有思地喃喃道:“君悦楼,明日张家做宴,邀我前去!”

“定是鸿门宴”,如轩很笃定同时也很不解,“张家不是因庾五的缘故而对主子稍有忌惮吗,怎地这么快就有动作了?”

“利用庾氏本是险棋,庾五他又怎甘心就此为我之盾”,萧晗神色寡淡仿佛她早就料到了这一步,“故而在外人看来我与他又甚是微妙,而张家定是要借此宴刺探一二。且张家极可能剑走偏锋,是以明日之宴不得不防!”

“这庾翼也是的,我们此举也算助他。他却畏首畏尾,迟迟不欲动手!”在门外听到萧晗的分析,流觞不禁有些恼怒庾翼。

摇了摇头,萧晗否定道:“非是他畏首畏尾,实是江州势力纷杂。他欲为的是斩草除根,然若一不当心,便会后患无穷,故而他是要一招扼其要害。我们此番作为也打乱了他之计划,他定是逆转形势的!”

如轩抚着下巴也点头赞同道:“晋是渡江而来的,为政局平稳王丞相多对江东豪族施以怀柔手段。庾氏也算强硬的,好歹也敢动江东豪族,只是这过程必不能过于急躁了!”

“我们不如庾五,我们等不得”,其实庾五也有庾五的道理,只是萧晗却不能由着庾五的道理了,“打草惊蛇未必见得是坏事,须尽快逼得庾五出手才是!”

“然明日之宴会主子打算如何应付。”目前流桑最关心的还是自家主子的处境。

“见机行事!”

翌日,大约是申时时分,斜阳已在梢头了,天际间也有了夕阳的烂漫。萧晗青丝半挽,素锦白裳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那股轻松洒脱倒真有名士之韵。

江州的君悦楼闻名天下,其坐落于鄱阳湖畔,西望庐山,北观长江。于其登高远眺便有一览天下景致的妙趣,又可临江赋诗观山舒啸,是以世间名士到江州者没有不进君悦楼坐坐的理儿,因此君悦楼也代表着一种尊贵一种风骨。

“这驾车的三位郎君好生俊俏,有风有姿!”车不紧不慢地行驶在人头攒动的街道,玄镜、如轩、流觞三人驾着车,他三人容貌出众气质又颇佳,故而行人望之皆惊叹。

“此车中乃何人竟令此等俊俏儿郎行驭夫之事。”人们纷纷驻足议论,似乎在谴责车中之人不解风情。

当斯之时,当此之世,无论男女凡面貌姣好者便会受到诸人追捧,就譬如那有着掷果盈车美名的潘安或是被看杀的卫阶。

“这三儿郎好生面熟。咦,是了,他们便是那萧郎的人,难不成此车之内便是那位天人萧郎?”

“萧郎?便是那位近日名声大噪的萧晗?”人们竟不自觉地随着萧晗的车移动着。

“能令此三郎驾车者,不是萧郎又是谁。那萧郎灭黄龙寨之时,我也在场,那萧郎可是真如天人般,那面貌恐也只有庾郎能比一比了,只是他性子冷了些!”

“当真是萧郎不成?”忽然人群中一人抚掌惊呼,“我们跟去好生瞧瞧这人的面貌,若真若天人也不枉了!”

“此言极是。”立即便有人附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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