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震心中暗叹,傻兄弟啊傻兄弟,我若真想夺权,当初何必一力扶持你做大将军?他对于乱世争雄,实在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当初委身义军,也不过是暂求栖身之所,哪里有那么多争权夺利的想法了?只是一支不过五千人的小小jūn_duì,竟然让自己兄弟如此互相猜忌,实在叫他心中没来由的一阵冰凉。
他只顾暗自感慨,一时却忘了听里面说些甚么。待到醒悟过来,连忙再听,已经漏掉了几句。只听惠登相道:“我并不曾在你们室中放甚么手令。”薛宾语声惊讶,道:“噫?不是大将军?那么难道是军师?”原来过天军中,上下重要命令均须大将军印,桓震作为军师,自己本没有印信,有时与惠登相商议事情,决断之时往往顺手便拿了他的印来用,也有时惠登相不在,便将印信放在桓震那里。因此说桓震假若想要伪造一个大将军印,那是易如反掌。桓震不知他说的是甚么手令,侧耳再听,只听薛宾道:“那么军师干么要命令我等赞同马上飞执掌军务,却又要将我等撤职?”桓震脑中轰然一声,只觉眼前一阵模糊,朦胧之间听得惠登相道:“大哥?他为什么要这样?”语气竟然饱含疑问。
桓震这才明白,为甚么方才大会之时,会有那么多的掌旗拥护马上飞,原来竟是奉了一封盖着大将军印的手令如此这般。惠登相向来不善说谎,现下既然否认自己曾经发过这样一个手令,那便九成九不曾发过,理论上军中能够使用大将军印的只是惠登相和自己二人,难怪众人都信以为真了。但是他心中清楚得很,自己也不曾发过这种荒唐命令。那么究竟是什么人伪造公文?这个人既然能够伪造一封公文,难道就不能伪造两封三封?倘若他借此勾结官军,岂不是全军上下都要遭灭顶之灾?桓震想到这些,不由得冷汗满身。
他心念电转,当即想出了法子,当下也不惊动房里的两人,去寻先前吩咐监视马上飞的那人,但马上飞却一直没有甚么动静,只是躺在床上睡觉,再不然便是与大柱大梁兄弟赌钱喝酒,好像外面扰扰攘攘,天翻地覆,与他们半分也不相干一般。他心中疑惑,暗想假如此事与马上飞无关,他必不会如此矫枉过正,但他若是避嫌疑而不肯来呢?倒也不能完全肯定。
他从没经过这种复杂的局面,一时之间没了主意。左思右想,总觉不能放任惠登相与自己之间误会愈变愈大,还是要去跟他谈谈才好。当下又回向惠登相那边去。
走不多远,迎面撞上傅山,跑得气喘吁吁,一见桓震,当即一把扯住,急道:“不……不好了!”桓震随口道:“怎样?”傅山道:“官兵打来了!足有万人,大将军正在议事厅召集各营指挥商议御敌。”桓震大吃一惊,心道怎么不见哨兵示警,当下也顾不得多问,跟着傅山狂奔到议事厅去。
是时天色已黑,议事厅中点起了两盏碗口大的油灯,惠登相居中而坐,两边是五名指挥和马上飞。桓震匆匆进来,与各人打个招呼,便在惠登相右边下手坐了,傅山坐在桓震身后。惠登相扫视众人一眼,沉声道:“探子来报,官兵现在十五里外,即刻便到山口!”桓震一惊,没想到官兵来得这样迅速,忙道:“山口的陷阱可曾预备?”原来自从上次官军打山之后,桓震为防万全,便令人在山口冲要路段挖下陷阱,过天军中官兵人人都知陷阱分布,不至于误踩,外人贸贸然闯来,却必定陷下去无疑。马上飞冷哼一声,阴阳怪气地道:“以兄弟看来,官兵大约早已知道那陷阱的分布,说不定手中还有一张详图呢。”
桓震大惊,脱口问道:“你怎知道?”马上飞怒道:“我怎知道?”瞧了惠登相一眼,道:“我还知道那张详图,便是桓军师手绘的真迹!”他此言一出,厅中众人个个大惊失色,五名指挥之中,左营指挥吴天德平日与桓震最是交好,当下直跳起来,戟指指定了马上飞,骂道:“俺把你爷爷的!便是天下人都降光了,军师也不会降!”桓震心中稍感安慰,一手虚按,道:“吴指挥,你且归坐。咱们听马大哥怎么说。”说着转向马上飞,问道:“马大哥,你说在下交通官府,出卖弟兄,可有甚么凭据?倘若无凭无据,那在下可不敢担这个名头。”马上飞冷笑道:“凭据么?那自然有的。”说着在怀中一掏,取出一张纸片来,丢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