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这位从没有接触过这种兵戈祸事的大小姐看起来并不慌乱,她好像完全察觉不到危险一般,语气轻松的像是在问等会儿去吃什么,简直是个怪异至极的人,不过,沈如玉的朋友大多都是这种很有个性的怪人,所以她倒是很习惯。
“我们有九个人,但有二十匹马,等会儿把包裹里的行李分开,挑几匹马出来,绑在马尾上。”现在的确也不是叙旧的时候,沈如玉便也很干脆的回答道,“放马冲向两侧兵阵,现在聚集于此的李芸的兵马不多——”
毕竟她来之前不会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屠杀平民带几个侍卫也就够了……
“人多的是李媛的部下,但她的精锐部队她不敢轻易妄动,身边大部分士卒大部分都是流氓无赖和监狱里放出的犯人,少部分是掳来的平民,冲散他们不是什么难事,一旦包袱中的钱财掉落,他们必然哄抢,不可能继续保持阵型。”
“然后再以发簪刺中几匹马令其发狂引起骚乱,最好再将包裹里的衣服填充成人形放在上面伪装我们的踪迹,然后我们混在其中骑马冲向监狱。那里易守难攻,而且孟小娘子说监狱里有通向城外乱葬岗的地道,宗室们占城不久,未必知道这条密道,我们可以从那里出其不意的逃出去。”
听见沈如玉提起了自己的名字,孟小娘子有些羞涩的抿唇一笑。
那条通向城外,离乱葬岗不远的密道,恐怕是狱卒们为了发展灰色收入所挖出来的,像是秘密调换囚犯之类的事情。若是没有出造反的事情,沈如玉作为黜陟使大概得管上一管,但此刻嘛,她只能无比的感谢那些发展出了这项业务的狱卒了。
说完之后,沈如玉长长的呼了口气,“我知道你们大概没听过比这个更想当然,更破绽百出的计划了,但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谋划了。你们有什么意见吗?”
没人说话。眼下这种情况,其实根本就没有多少路能走。
因为平民们大多不会骑马,一匹马上就必须得载着两个人——温明带着陆阿亭,沈如玉带着明曦,王子君带着李三娘,孟小娘子带着刘五娘,孔清阳因为是武力最高的一位,可能还要负责扰乱敌方视线,便一人一匹马。
好在这些宗室起事前,沈如玉她们把北郡城逛了一圈,不至于会有人不知道监狱在哪。
而在准备突击前,温明突然问道,“你不可能事先知道监狱里有地道,如果那个陆珮没有告诉你这件事情,你要怎么办?”
听他这样问道,坐在沈如玉身前的明曦顿时也表示了极大的关注。
沈如玉笑了笑,“那我就得留下来了。”
“我留下来挟持住李芸,保证你们全部出城,再想办法周旋。”
温明吃惊的瞪大了眼睛,“——那你?”
“我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沈如玉却很光棍的耸了耸肩膀,然后加深了笑容,“而且,我们现在不是知道了地道了嘛。”
事先谁也没想到,李芸的一个小小举动,最后会闹出这么大的乱子。更没有人想到,沈如玉居然能凭一人之力,搅得满城风雨。
而沈如玉也没想到,李媛的士兵这么没有军事素养,不堪一击——想来也是,如今承平已久,百战精兵大多驻守边关,经验丰富的老兵都在李瞾的手上,这些王爷募兵又不能大张旗鼓的吸收良家子,兵源自然先天就差上一级,而且许多宗室未必就谋划已久,手下的兵要说多么训练有素也是瞎扯。就算是最精良的兵也不过是二天一练,但沈如玉脑子里的士兵模板可是后世现代化jūn_duì的样子——
根本就没法比。
于是李媛兵阵两侧顿时溃乱,士官完全弹压不住开始满地捡东西的士兵,紧接着又有几匹马身上裹着重重衣物,快速冲出,也不知道是谁从屋子里找到了打火石,马尾上还捆着一束拖地的布条,有什么烧什么,漫无目的满城乱窜,霎时就点起了无数火光。
一片混乱之中,有些士兵瞧见了哪匹马上真的坐了人,却莫名的缄口不语,而有些高声大喊也听不分明,反而更加混乱。
没人想到她们不往城门冲去,却朝着监狱冲去,李媛分兵直冲城门口,想要先一步堵住她们,结果等了半晌,什么也没等到。
沈如玉一行人极为顺利的冲进监狱,反锁住监狱大门之后,又是惊魂未定,又是觉得不可思议——这也太简单了一点吧!?居然没有一个人受伤啊!?
她自己想了想自己这一路做的事情,都觉得简直惊险万分,想一想都觉得即使做到,也一定要付出很大的代价,结果……结果真的做了起来,根本就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困难。
这只能说明……宗室之间的意见不合,已经到了一个很严重的地步了。
整个北郡都被宗室瓜分成了大大小小的势力范围,彼此之间井水不犯河水,之前抢夺底盘的时候没少发生过“你若胆敢犯界别怪我迎头痛击”结果双方大打出手的事情,此刻好不容易维持住了这样僵硬的和谐,导致李媛和李芸接壤的区域发生骚乱时,其他宗室明明拥兵无数,却愣是冷眼旁观,一个出手相助的人都没有。
亲身在敌军里打了个转,沈如玉越发的肯定了——这些人不会是李瞾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