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牛盖左手拽拉着三匹坐骑,挎着包裹,右手怀抱利剑两柄徐步回来。
李俅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寒意,朝左右朋党使个眼色,几个亭长、亭父、亭卒顿时心领神会,当即飞奔而去。
刺骨的冷风蓦然掠起,天地间寒意更甚,李俅微蜷身躯,殷勤道“天儿越发冷了,请大人速随下官去寒舍暂歇”
一行人冒雪来到了一处亭舍。
“大人,这里便是北乡亭舍,下官常居于此,在任期间,不知迎接了多少往来军官、百姓借宿于此。”亭舍门口,李俅当先登上台阶,往院中去,一面走,一面说,“今日天幸大人来此,此处可谓辉煌倍增 ”
单经领着牛盖、张顺笑而不语,与诸人共入院中,来到堂前。
堂外寒风渐大,飞雪四飘,院中的树木被风刮动,哗啦啦直响。
天色已暗,面前的堂屋飞檐翘角,廊上柱木浑圆,黑沉迫人。堂中已点起了烛火,越显出院中幽冷。
堂内灯火通明。
挨着墙,相对放了两列七八个青铜灯架,俱高三尺,各有造型,或为立牛,背负灯;或为卧羊,首负灯;又有半跪裸女,一手执灯,一手按膝。两列灯架间,摆放了十几个黑底描纹的漆木案几,每个案几后边皆有一榻。几上也都放了有一个灯具,较低,一尺上下,亦皆造型不同。合计二十多个灯,把堂内映照得如白昼也似。
进入堂内,李俅急不可耐地坐上了主席,一叠声催请单经诸人落座。
单经徐步行到西席上首跪坐下,张顺与牛盖侍立左右。
对面坐的是李俅的几个族人和乡中亭长、亭父等人。
除此之外,李俅身后另有面色肃谨的彪捷之士二十人侍立着,观其装扮与面容,必是乡中轻侠无疑。
两汉时期,游侠之风盛行,一些轻侠不惧法纪,胆略过人,但凡交友若情投意合,便以性命相许,而与人一言不合,则就拔刀相向。这便是汉时人常说的游侠者最是“尚气轻生”。
酒宴之上,列出如此队伍与阵势,让人顿生不安,好在这些人尽赤手空拳,并无利器随身。
李俅雄踞上座,只觉意气风发,眼睛瞧向张顺、牛盖,见他二人腰挎长剑,笑道“兵刃累赘,不能痛饮。两位且请去剑一同入座。”
说罢,以身作则,自己先把佩剑摘下。
东侧诸人也有几个带刀剑的,随之取下。西边的单经见状,淡淡一笑,叫张顺与牛盖弃剑放置榻边, 一同入座 。
诸人俱皆安坐,李俅当即招手喝令“酒菜上席”
头戴绿帻的小奴奉着食盒候在堂外,婢女们在堂外去掉布履,袜衣入内,接过食盒,将菜肴一一放到诸人面前案上。
盛菜的小漆盘应该是同一批买的,样式、绘色俱同,都是红黑两色,古朴鲜艳,或盛肉食,或盛素菜。
又有耳杯,分两类,一为食杯,另一为酒杯。两杯色皆内红外黑。食杯大,可容半升,盛羹所用,内用小篆写三字“君幸食”。
酒杯小,形如船状,杯底亦有三字“君幸酒”。为便食,左肴右羹,酒浆也在右边。脍炙在外,蘸酱等调料在内。此外又有箸、匕、勺、壶诸物。
李俅强自耐心,待酒食具备,器具上齐,将酒杯捧起,目视单经三人道“有劳大人赏光赴宴,今日之事多有得罪,还望大人勿怪”
单经左右顾盼一番,神色自若的端起酒杯,笑道“正所谓不知者无罪,李君不必客气。”
李俅淡淡一笑,嘴角微微一勾,遥敬道“谢大人不责之恩,请满饮杯中酒”说罢,自己先一饮而尽。
东侧诸人见状,也齐齐举杯尽饮。单经也不迟疑,将手中之酒饮了。
饮罢一盏,李俅又斟酒一杯,目视单经道“我与大人同为大汉效力,本属一家之人,今缘何只帮贱民脱难,而不顾下官之事”
声音冷冽,有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森寒口中“贱民”二字,自然是指卢生一众。
“嘭”
单经闻言拍桌而起,斥声道“本太守只为公道,岂讲私情”
这一发怒,满座顿时色变。
李俅面色赫然一暗,霍然起身,寒声道“欢宴之处,大人如何发怒,莫不是瞧不起下官”
说罢,右手亦拍桌案,面色极为恼怒。
他这桌案一拍,东侧诸人中,一名亭长登时甩袖站起,怒视单经三人,破口大骂道“三个匹夫李君如此相敬,汝三人却反倒不识抬举搅扰酒宴,败坏我等酒兴怎么敬酒不吃,要吃罚酒么”
“哼”单经早知道他们不怀好意,有心发难,怒哼一声,再拍桌案,“我便坏了尔等酒兴,汝等鼠辈又能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