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赶到水语门店时,紧闭的门扉正被一群警/察处理着,铁门被缓缓打开,店内一片狼藉,五个人高马大的男人被一一解押而出,在来时的路上我便通知了杜承明,所以我刚来不过片刻,眼见着警察正对着温初夏基本询问一番,温初夏朝我看了一眼,我就听见了杜承明赶来的声响,他从一辆红色超跑的副座下来,不疾不徐。
看到门店的情况,他只是蹙了下眉头,“怎么回事?”
我纳纳的发僵,红色车影里投来一束目光,我莫名感觉出其中的不快,杜承明走到我身边时,表情一滞,我想他看到了此刻正被医护人员送上救护者的汤媛与温初夏,他的目光有些深沉,跟着救护者远行。
温初夏做了陪同,而我叫回了顾筱糖与杜承明留在了原地,随着去派出所做了笔录,出来时,顾筱糖和我一同回了家,而杜承明上了那辆跟来的红色超跑。
车子正在路灯下方,赤红靡丽。
顾筱糖在被我安排到客房睡觉后,我脑中不停回想了我被杜承明单独喊到楼道处的对话。
杜承明低了低头,看着我眼带歉意,“晚上还好你不在店里!”
他说话时,眼带庆幸,我却浑然一惊。
难道这一伙人还是针对我来的不成?杜承明对我眼神中的疑惑不以为意,有些欲言又止的说道,“邵仙萍回来了!”
接着,他指了指楼到处狭隘的一个窗口,正对着路灯下一辆熠熠暖黄光晕的车身,车侧边正站着一个女人,一如往昔的一身赤红,我却再熟悉不过。
邵仙萍回来了,邵仙萍回来了。
我脑中对这五个字毫无停歇的不断重复着,直到杜承明又说了一句,“上次你给的推广计划停止吧,一切都停止吧!”
他的意思显而易见,我还想再说下去,可杜承明已经转身离开,声控灯没有因为他的离开而敞亮,细瘦的身影陷入走道尽头的黑暗,逆着窗口微弱的光影,我看不见他走时的表情。
或者是释然,也或者是内疚,更甚的是愉悦。
眼前巨大的黑暗像一道漩涡,我沉进其中,无力闭了下眼,直到警讯室里传来传唤。
杜承明放弃了追责,而在看到邵仙萍离开时一脸的轻蔑,我知道,她用了她的方式想让我离开。
第二天看到汤媛时,没成想温初夏就床陪了一夜,我打断两人的注视,轻咳了一声,温初夏掩着手机假意接电话了。
汤媛看起来受伤倒是无碍,想必是被昨晚的突发情况给惊吓道,此刻脸上依然苍白无色,我有些心疼,交代了她要休息两天。
汤媛有她的执着,五年前开始她便一直要赎她自己所为的罪,她不知道我与杜家兄弟的纠缠,多半时候我也无法解释。
杜承安的失踪,连杜母都不愿责怪我,可这样的罪名,落在了汤媛的身上,无辜的汤媛。
温初夏在我离开时喊我等等时,我已经猜测出他想要说的问题,可我没想到的是,我竟然又得到了一个我想知道也不想知道的答案。
温裴生是温明的儿子,那个一家都被我拒绝出现在我世界里的人,偏偏他们都出现了。
该出现的,不该出现的,通通都出现了。
可偏偏却是这个时候,杜承明让我离开水语,我试着向汤媛找点答案,可她不懂,不懂我问的意思。
温裴生是温明的儿子啊。
我对着天空笑一笑,我这算是命中注定逃不掉温家带来的纠缠吗?
二十年前,他带走了我的母亲。我尝尽了人世间所有的苦难与悲欢。
二十年后,我毫无所觉的让自己曾说要恨上一辈子的人渗进世界,沁入骨髓。
水语不再如往昔那般的纯白温馨,风格让我陌生,除了柜台上的物品所特有的熟稔,我在回到店里第一眼差点以为自己进错了门店。
抬头看了看那两枚安宁人心而摆设的录影机我才确信这是水语,至少门口那耀武扬威的招牌嵌入了格格不入的录影机是杜承明一向的作风。
自欺而又欺人。
明知始作俑者是谁,可我道不明这相交间杂的关系,汤媛问起时我索性推给杜承明,一切都是杜承明在处理。
也许邵仙萍没想到我依然没离开,原本一脸轻从的到了店门口,看到我时脸色一下就变了,雾霾沉郁,如果那是像棉花沾染的汁墨,我想那拧下来的黑色都能写出一部本草纲目。
砸店,是她给我的一个警告,对她来说只是小幅度的下马威而已。
这一次,她毫不留情的让我离开,甚至当众给了我难堪,手背上那颗印记,像一道暗疮,在她熊熊的怒火中又一次被加深。
我竟然意外的没感觉出那上面的疼痛,汤媛心疼无比,而我心痛无比。
邵仙萍一直觉得我是为了杜承明而留在了水语,她又怎么懂得杜承安给我的承诺,而我又给杜母的承诺呢?
承诺像什么?像这香樟树的叶,像这一夕瞬消的阳光,像这路边疾走不停的人群。
它们都有出现在那一秒时的所有理由,可在消失时却是一样的理所应当,情有可原。
杜承安曾说等待是一辈子的美好,那时我在,他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