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罢团圆宴,凌薇不由得轻叹一声,“耀东该要说亲了,瞧着那三家的姑娘都不错,祈丞相家的大小姐、明镜候家的嫡长孙女,还有户部宋尚书家的嫡长女,我都见过,都是极不错的,尤其这宋小姐,论模样,论人品贤惠哪个不说是好的,就连宫里的端妃和良妃都想说给四皇子、六皇子呢,这不因有个稍长的二皇子未娶,怕犯了忌才没提这事。”
祈栗自天兴元年高中状元郎后,步步高升,从知县、知州再到吏部侍郎、尚书,而今担任右相一职,他只用了十五年时间。十五年秋擢升为右相一职,这与素妍前世记忆里晚了数年,却比江舜诚升得更快,更为平顺。
百姓们都说祈栗是第二个江舜诚,都是一介布衣白丁,凭着自己的能力做到了丞相一职,这亦给无数寒门学子看到了新的曙光,前有文忠候江舜诚,后有祈栗,谁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书生只要有才,也能建功立业,名留青史。
明镜候顾力行的嫡长孙女,虽父母平庸,偏这位嫡长孙女是在端妃身边长大的,受端妃调教,言谈举止极为得体。端妃原就是照着皇子妃的人选进行培养教育,但凡见过的,谁不夸她进退得宜,举止大方。
户部尚书宋元鸣,这位是与唐观、周逊同届得中的进士,与祈栗并称为本朝翘楚,他有个嫡长女长得美丽绝色,在皇城也是出名的美人。
宇文琰莞尔一笑,看着左右坐着的儿女,耀东不在,耀南、耀中和西西、北北分坐其间,如今瞧着,心里就乐滋滋的,他们都是他的儿女。耀南和西西长得像他,走出去。但凡与他站一处,旁人一瞧就知道是他的儿女。北北的容貌里融合了他和素妍的相貌,耀中长来长去,竟多了一分他的模样。又有七分老王爷的样子,就算是这样,耀中还是老王爷最疼爱的孙子。老王爷就连去沙场,也是为了要给耀中挣个爵位。
真被凌薇昔日给言中,“同样是你们的儿子,凭甚有的可以袭世子位,有的一满百日就有卫平候的爵位,而有的却什么也没有?”这话自不敢当着孩子们,也就私下里与素妍说。
凌薇的意思素妍是明白的,她希望素妍入宫求皇帝或皇后。为耀中也讨个封赏,哪怕只一县封地的爵位也好。
凌薇生气地道:“你还笑呢?耀东可不小了,就没瞧过你们这样做父母的,一点也不着急,和他差不多大的。江家的二少爷、三少爷都是十七八岁就成亲了,早的十五岁订亲,便是晚些的十七岁也订亲了。”
如今,连江家的张双双都做祖母了。
耀东十八岁了。
但素妍想着耀东拿定的主意,定要在明年上元佳节见过易姑娘后才能做出决定。
这样的年纪,能让他真心等待的人不多,既然他要等。她亦不逼他。
她相信耀东,要是易姑娘心仪于他,一旦到了那时候,自会有个好结果。如若不然,耀东也能释然放手。
“婆母又何必着急呢。阿琰当年二十出头方与我成的亲,与他那时比。耀东如今算小的。就算要订亲,好歹等耀东回来再说。”
一句话,素妍又给推了。
凌薇虽然生气,却也没法子,少不得在虞氏面前提了几回。
虞氏的年纪大了。耳朵有些不灵光,要扯着嗓子对着她的耳朵大声说她才能听明白,有时候声音太大,她反生气了“你吼我做甚?当我真是老得不中用了。”偏要是说得小声了,她又听不清,还会瞎猜一通,有时候又会不悦地道:“明知我老婆子耳朵不好使,你们几个尽在那儿偷着乐,好歹说大声些。”
惹得儿媳、孙媳、甚至是重孙媳妇们每次说话,少不得离她近些,嗓门也要提高些,才能让虞氏听个明白。
虞氏老了,性子反有些像小孩子,有时候一个不高兴,搁下筷子闹情绪:“我不吃饭了!我想妍儿了,让你们去接人,偏就不去,见不着人,我不吃饭。”
闹得沈氏与张双双无奈,只得遣了家轿去接人。
素妍回到娘家,虞氏眯着眼睛打量,拉着素妍的手就开始絮叨起来,逼着素妍吃饭,吃不完还不给走,如此闹了几回,素妍都有些怕了。
没过几日,虞氏又开始闹上了,这回不是想素妍,倒是想西西了,西西又乘了江家的家轿回去看虞氏,陪着她说话,哄着虞氏吃饭。
沈氏、慕容氏、何氏、杜迎秋妯娌四个,没少围着虞氏转,尤其是何氏,动不动就被虞氏抓住训骂一顿。虞氏听力不好,总看到何氏坐在花厅上又说又笑的,不知道她在说什么,虞氏会眯着眼睛想,想上片刻,大声问:“你又看上哪家好男儿、好姑娘,想说给你娘家侄孙儿了?”
何氏解释一通,声音小了还不行,大了,虞氏厉声道:“还好意思说这么大声,原是给你家十三议亲啊,好似十三找不上媳妇……就那姑娘也好吗?真是个没眼力的。”年纪大了,越发不想忍受什么,心里怎么想也就怎么说了,搞得何氏很没有面子,她觉得好的,虞氏却说不好,总能挑出毛病来。
与虞氏不同的是江舜诚的眼睛不大好使,偏又喜欢看书,还时不时让重孙、年轻的孙儿们给他读书听。江家儿郎多,几个孩子轮流到大书房里侍候,给他读书听,自己在读书的时候,也能学些知识。
江舜诚每听过一段,就解释一下那段话的意思。
儿孙们多了,自有儿孙多的好处,大家如同衙门坐班似的,每日都有两个人前往江舜诚跟前侍读相伴,有时候是七八个人约好了一起去,一起聆听江舜诚的教诲。在众多传字辈的孙儿辈里,江舜诚最喜欢的是小九江传扬,这孩子有学问,诗词歌赋都做得好,是传字辈里的姣姣者。
日子,平静如水。却又生动有趣的过着。
*
天兴十八年的春节终于到来。
正月初八晚,耀东特意从北关赶回,对外说是要给姥爷江舜诚贺寿,而素妍却知他是为心仪的女子归来。
上元佳节夜。皇城灯市亮若白昼,天上的星,地上的灯浑然一体,让人难以分辩哪里星,哪里是灯。
耀东今儿特意着了一身最好看的袍子,天蓝色配上绣白蟠龙袍,头上戴了顶镂空银冠,冠上只一根白玉簪子,峨冠博带,俊逸不凡。再加上近两年在军营的磨砺,越发让他显出几分男子阳刚之气。
灯市,夫妻树下。
这是易姑娘与他们约好的地方,夫妻树相传是一棵有四五百年的柳树,原是一棵。后来有对相爱的男女因门第悬殊,被无情地拆散,痴情贫家女不甘与挚爱男子分开,含愤撞死树下,男子得晓真相,也殉情树下。几年后,原是一棵的柳树竟长成两棵。两棵纠缠一处,相依相偎,他们便有了一个新名字“夫妻树”。
耀东到时,不由得微微一愣。
以为自己来得够早,不想宇文恒已经先一步到了,露出少有的笑:“你回皇城了?”说是在问。突地扬头望着远方,微微蹙眉,“莫不是你二弟又出来惹祸?”
耀东当即扭头,出来时他是与弟弟、妹妹一处,西西自要好些。偏耀南一上街就惹事,主要缘于他那一张生得太俊俏的脸庞,本是男子,竟比女儿家还要美,虽与西西长得一般模样,偏又多了几分如玉温润的风姿,任是谁见了都会被他的美给怔住。
耀东正在讷闷,就见自家的家奴气喘吁吁地奔过来:“世子爷快去瞧瞧,二公子又被几个姑娘给围住了。雨苹小姐要给他解围,没想竟和几家小姐动手打起来……”
这个妖孽!
出门不是让他戴着面具么,怎还么多事。
耀东抚额甩了一把,有这样一个生得太美的弟弟,真是被他拖累死了。
难怪他爹常说“男人还是不要长得太美的好”,太美就是祸水,过得去就行,这话好像是在说耀东和耀中,他们兄弟一个像姥爷,一个像祖父,都不是那种很俊俏的男人,不过男人是的中上之姿,但耀东的帅胜在风度与高大魁梧,而耀中现下年岁还小,但耀东常想,估计长大与祖父差不了多少。
耀东到时,江雨苹正领着两名丫头与几个姑娘小姐们扭打成一团,你揪我的发,我扯你的衣,哪里还有大家小姐的派头,活脱脱就跟市井撒泼的女子一般。
耀东跺了一下脚,一侧的江十三(何氏所生的幼子)、江传达的长子奇泽大喝:“都给我住手!给我住手……”
很显然,被惹火的雨苹压根不管,江十三的喝斥声没有半分效果,雨苹将奇泽的叫声也抛于一边,只拼命地揪着一位与她一般大小的姑娘头发,瞧那姑娘的模样,也是某家的大家闺秀,此刻全无仪态,扭打一团,周围聚拢了无数的百姓,有笑看热闹的,有一边哄笑成团的。
江奇泽气得直打转,伸手要去拉自家妹子,雨苹厉声道:“是她先招惹我的!上回就为难耀南,我没理她,这会子又厚着脸皮跟着。”
整个皇城,谁不知道江雨苹最喜欢的人是耀南。
只要耀南出门,她是第一个会得到消息的,立马就会跟过来。
在雨苹的心里耀南已经是“她的人”。
耀东看着一边若无其事,双手负后,一门心思赏灯的耀南,“二弟,你去阻止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