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长不短。”
“但也是一晃便过了。”
“那边虽僻冷,可也无人敢为难你,你安心罢。”
“你为何总来安抚我?沈府对你们做的事,你倒从来不提。”
“非你所为为何要提。”
“你不怕我转头就害了你?”
“不如多思量我会不会害你。”
沈庄昭忍俊不禁,忙用方帕子遮去,“都这时候了还奚落我?”浅笑后,笑意也渐渐从唇畔消失,眉宇再度回到优柔之状。
“你可知你面上写满了患得患失四字?”皇后静道。
一番百感交织,沈庄昭道:“我如今已无心取乐,你可曾想过往后之事?”
“想过的。”
“有没有再好好去想?”
“有。”
“什么都想过了吗?一处不剩?”
“你有事要言。”
“我……”
皇后凝视着她,不过眉尾微低垂,“不能说,便不必说了。”
“这怎么可以?”事关生死所以她不禁激动道。
“别为了我,变成家族罪人。”
她惊诧望过去,却发现皇后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冷静。
不要为了她变成家族罪人?难道就任自己看着她随天子消逝吗?
“那你教我如何做?”
“什么都不必做。”皇后道,“最好你我二人相处时,永不去谈它。”
沈庄昭沉默。
但也深知,那是在为她好。
“你喜欢赏梅吗?”皇后忽然道。
她答:“还好。”
“你最喜何物?”
“我?什么都好……你呢?”
“冬梅。”
“看得出,怨不得你总在此处,不过……你为何不爱牡丹,偏爱寒梅?”
“牡丹是人间富贵花,养在苑中,看久会腻味,寒梅很细,可独越墙头高眺远方,也可在茫茫大雪中被脆弱淹没,它很美,也很冷,我喜欢。”
“原来如此,我料你应很喜正红罢?”
“嗯。傲梅,烈焰,胭片,绛唇,玉甲,桃眸脂,额钿痣,你告诉我,有哪一样不美?”
沈庄昭数得心发颤,皇后所言那些,皆是女子之物,往日她觉得它们很美,不过经此一提,她逐渐想起这些物时,也变了番朦胧样,那时只觉得是镜中淡淡的美,用在自己身上,更好。可如今觉得,若出现在别的女子身上,尤其是她……也未尝不可。
“嗯……常言‘二月休把棉衣撇,三月还有桃花雪’,近来寒得紧,兴许中旬还会降场雪,至时你也可接着赏梅了。”沈庄昭仓促道。
“若是落雪,你会来此地陪我吗?”
“我?”她一怔,后未半分犹豫:“会的。”
“好。”皇后手往羽绒笼里缩,看上去感到满意。
沈庄昭把手炉端在手里,长空依旧一片灰朦。她低声道:“若是日后有覆一场雪,我会赴约的。”
“嗯。”
“唉,其实也没甚么可说的了。”她叹道:“如今想来过去种种往事,只有一言难尽。好似自我入宫起,便已注定落不得好结果了。前年太后请高僧为我作卜,签语解道,我这一生,不过是庄周梦蝶,空寻无果。太后如此信佛,许是那时便暗想我命不好罢。后我听闻她的签语是‘唯恐身畔人’,她如此提防我,欲摧我的神志,不过是怕我会害了她。她真是想错了,我的一生,若只能如梦,那我宁愿死在美梦中,也不愿醒过来,醒来太凄凉了,白茫茫的,什么也不剩。夜里还有冷风袭窗,叫得凄厉。寻不见一个人。真是好苦。”
皇后眉心微动,幽幽深望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