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悯。
卫央似察觉出了什么,不经意的偏头,使手心离自己有半寸远。
“你何时……来的?”沈淑昭问道。
“来有很久。”
“太后他们都安顿好了?”
“嗯,都歇息了。”
“那岂不是过了很久?你怎不唤醒我。”她小声嗔责,然而并无真的相怪之意。
卫央就着她身旁坐下,轻抚她披肩的青丝,“睡着就好,你许久未好生睡过了,来到这里,就不必再顾虑其它。”
“可我若是起了梦魇呢?”沈淑昭揽过卫央的腰,头埋进她的香肩,“所以你得唤醒我,我不愿你只在一旁看着我,我也想望见你,舍不得睡着。”
“好。”卫央柔声应下。
在相拥时,沈淑昭侧眸看向小窗外,雪山景色如镜花水月,虚幻得不能更虚幻。
她不禁喃喃,“这儿虽远,可乃佛门之地,耳目清净,天高地远,无人可扰,没有京城这么闷心,更见不着那么多人,是个好地方。”
“还有许多景色同此地一样美,往后,我们可常去。”
“好好,随你去哪都行。”
“此时宫中就算萧府想出手,因你离宫,他们再换一个人,也得准备上几日。你先休息这几日,后面的事我会做好。”
“可我放不下心。”
“所有的事,我都做好了,你就在这里休养罢,不要去想宫中的事。”卫央的话听起来万分稳重,没有质疑之理。
沈淑昭搂着她的腰际,却因这句话开始胡思起来。
说实话,她前世从未见过卫央,原以为是同其他长公主一样默默无闻的人,后来才发现,她是宫中必不可少的人之一。
堪称汉景帝时,周旋于窦太后与天子之间的馆陶公主。
不,甚至更胜,北疆的战局与卫央领兵有关,出征前皇上信任于她,直封将军之位。
这样的人,前世怎会与自己无缘无分,仅仅只那……一眼之缘呢?
今世的卫央时常与自己不在一起,虽空闲时亲密,可她有太后之事要忙,而卫央,也有很多事在忙,那都在忙什么?
“人生到处知何似,恰似飞鸿踏雪泥……”望着小窗风雪,她不自觉念了出来,“卫央,我们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多久?”
“会很久,会是一辈子。”
“一定得是一辈子。”沈淑昭心底竟有分赌气,她前世白白葬命一次,今生重头开始,可不得有个好结局吗?
更何况,卫央有势,她有谋,萧府还不过是前世手下败将,输亦输在皇上对她不感兴趣,所以沈府得以推长姐入宫,才被自己族人硬生生拉了下去,并非死在不够明智上,只是出身上,今生这样怎能不赢?
“其实……”
卫央眸中黯沉下去,声音有丝悲切。
“淑昭,若你始终坚持,我们可以不必有那多余的日子。”
多余的日子?
是哪些日子?
“你意指何事?”
“不论任何时候,我都不曾放弃去寻你。”
沈淑昭听后一知半解,但冥冥之中她觉得是件很重要的事,便暂沉默着,让卫央想清楚如何说,待适时再询问。
“罢了罢了。”卫央抚摸着她的手背,自顾自道,“我不怪你。我理解。”
因着自己遭遇重生的事,所以她听得心里一紧,莫非卫央亦是重生过的?
可——可她们上一世从未见过面?
“卫央,我有放弃过什么吗?”
对面的人没有说话。
“不怪你,若我为你,会做出同样的抉择。”
“对不起。”
她突然说道。
卫央背一僵,许是未料到她会这么说。
“不知是何事,但想必对你很重要,也伤害到了你……所以,对不起。”
她感到手被握紧,卫央眸子蓦地微湿,光泽盈润,如蝉露秋枝,“我都说了,不怪你。”
“那是很伤害你的事吧?你向来是坚强之人,什么都自己扛,太后与皇上疏远成这样,你都不曾向我提过过去的痛苦,你怎么会不痛苦呢……你未说,所以我不多问。可这件事,你却突然向我提起,一定是很重的伤痛,无法忘却,所以才忍不住说了罢——”
卫央认真地望向她,尽管目盼含露,这样欲哭犹隐忍的模样,叫沈淑昭心疼不已,她焦急地等着她,悬心她会作如何反应。
“我不怪你,我只怪我们相遇在那样的年代。”
她说得非常温柔,轻缓,然后怜爱地抚着沈淑昭,侧过身来,吻在她的芳唇上。
很久之后。
才移开。
“无人的心是永远强大的,只因爱而坚强,这份爱里既有爱慕,也有亲情,更有国爱,与最无疆的大爱。我让你失去了坚强,是我的错。”
“那从今生开始,我成为你的坚强,你也会是我的坚强,绝不放弃。”沈淑昭笃定回道。
“淑昭,你终于变得坚强了。”
她摩挲着她的唇畔,似在贪恋这里的温度。
最后还有想说的几字,只在心底,口型只喃喃了一下。
沈淑昭不理解她说的终于是何意,但总有一天,她想自己会明白的。
“我们既来到这里,不如正好利用做一件事……”
“何事?”
她眼珠子一转,转瞬笑得狡黠,“我要虔诚祈福,许我们早早成亲,让我永远成你的新娘子。”
卫央脸变红,她忙凑过去,“不愿意?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娘子?”
“嗯……嗯。”
“待一切事结束,你就嫁予我。”
沈淑昭拥抱住了她。
在旖旎帘内,她头抵在卫央肩上,深深闭上眼——
卫央,若我曾选择了伤害你的抉择。
那今生,就让我偿还你罢。
别独自承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