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淑昭又一次错开了她们的视线,答道:“是,长公主,那小女子就先告辞了。”
“嗯,去吧。”
沈淑昭行了礼之后,她背过身脚步匆忙地离开了,月白色的裙裾行走时四散在地面上,像不平静的波纹一般。
回到了西厢房,几个沈庄昭的宫人聚集在小角落里,摆出一副苦瓜子脸沉默着,也没了平日里年轻女子的活力。来回做事走动的三等宫人,也不像往日插科打诨,低着头忙完了就赶紧离开。
沈淑昭计上心来,她推门走入内室,惠庄很快为她上了茶,茶水渐渐溢满茶杯,可是倒茶之时,惠庄看向茶的眼神却是十分散涣。
沈淑昭十分和善地望向她,温柔地问道:“你怎么了?”
惠庄脸一红,马上歉意地说:“没什么……奴婢方才只是走神了,让二小姐都看了出来,实在是奴婢的不是。”
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沈淑昭同时回她道:“本小姐怎会怪罪你,你现在心神不定,我能理解。”
说着后她轻轻扫了一眼周围的宫人,脸上无疑不是隐忍着小小的担忧,她掩在长袖后的嘴角微微往上一抬。
沈淑昭轻轻放下茶盏,却皱了皱眉,叹了一声道:“在长廊时长公主已单独和我说了,长姐一事的确是有些不好办,太后看起来很是盛怒,因为这样的事是头一次出现在她长乐宫中的。莫说长姐心性好待人没戒心,身为清莲阁的宫女,的确是没做到好好提醒的份……”
“奴婢们都知道,”惠庄坦然地说,“如果太后责罚下来,也都甘愿接受。”
看着她的样子,沈淑昭实在还有些欣赏,于是她接着说:“虽然如此,但你们都是跟在我身边的宫人,并非和令嫔是最先相遇的,这样一来太后也会少责罚你们些。”
屋内所有的宫人表情皆苦涩一笑,是不是又有何用,谁不知道太后的严厉?她们都是送过来照管这三位小姐的人,如今却在长乐宫里与三位高位妃嫔相撞,太后怎能不罚她们?
沈淑昭看着她们,笑而不语,这些年纪和她今世年龄不相上下的女孩,都已经在宫里做了好几年宫女,所以总是习惯性地去以下人的思维揣摩主子的想法。
但实际上,要真正学会在某一个主子下如何做事,还要以他本人的想法来思考事情。
太后虽然为令嫔挑拨她侄女和熙妃的关系而感到愤怒,但是无论怎么说,责罚自己人都是没用的,反而会让众人去埋怨沈庄昭,这是对这颗最好的棋子十分不利的形势。
而如果若是有人给太后台阶,让她顺着下来还一道免轻了责罚,这就是皆大欢喜了。
沈淑昭也没有怎么多想,太后最后会让别人以为是长姐沈庄昭出面求情,所以才免了一切宫人的处罚。
但是在自己这里,她怎么着也得先忽悠自己的宫女几句,更何况这些人都不算自己人。
所以她开口信誓旦旦地说道:“你们不必太过担心,今日我会去永寿殿侍奉太后,自有办法为你们求情,太后也不会随便责罚无辜之人。”
本来也没有什么希望的几个宫人,听到这话以后顿时觉得心安,也难怪她们,毕竟从目前三位小姐的表现来看,言行举止最稳重的也就只有沈淑昭了。
不止眼前的惠庄,绿蓉若云还有王献等人都给她福了身子,以示感激说道:“奴婢们谢过二小姐。”
沈淑昭欣慰地点了点头,平和地说:“安心之后就好好做事,都先退出去吧。”
所有人称是以后全部规矩地退至屋外,在这个并不怎么算小的房间里,又只留下了沈淑昭一人。
沈淑昭盯着雕花案几上花瓶中插着的花,闻着阵阵淡雅的香味,回忆起方才长廊上和卫央如此相近的距离,她抚摸着纯白的花瓣恍若神游。
长公主,究竟是怎样的人……
沈淑昭的指尖勾勒出花瓣的轮廓,她沉思着,内心里也得不到答案。
先前自己以为这只是一个在权术纷争中无法决定自己命运的美人,今世提前入宫以后,反倒觉得那般冷静又懂武术的女子,实在不像一个会甘愿作牺牲品的人。
那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沈淑昭从内心隐隐认为长公主的政治出嫁,与太后放弃嫡长女选择自己入宫是有关的,
嗅着这相似的清香,她抬手衬着头,往好处去想着。
也许……下一次她们再次相遇之时,她会逐渐得到答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