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宝钗听了薛谦的话含泪哭着说:“爹爹快别说这话来折煞女儿了。”一旁的韩语蓉也对家人劝道;“事已至此,好在那安国公咱们是知根知底的,也尽可以放心的。”
王氏心内悲不已,再高贵的出身,再纯良的人品,只是却生了那样的一个命格,叫她可怎么放心将宝钗嫁给他,薛宝钗见王氏又哭了起来,连忙坐在她身旁安慰,又问道:“我听哥哥说妈妈身子不好,怎的不在床上躺着?”王氏握着她的手细细看了一番说:“知道你要回来,我哪里能躺得住,瞧瞧你这手,瘦的只剩下一张皮,回了家叫厨房里好生给你补补。”宝钗便撒娇说道:“宫里东西再精致,到底还是家里好,我在宫里总想着咱们家的糟鸭信,今日厨房里可备下了?”
韩语蓉对宝钗说道:“都是现成的,等会子只拿就是了。”宝钗抬头看着韩语蓉,她那腹部已微微隆起,便起身拉着她的手亲热的说道:“嫂子,这一两月不见,你也瘦了。”韩语蓉便红着脸说道:“我哪里就瘦了?倒是你不在家里,大爷一日三遍的念叨着,时常有人孝敬了好东西,都叫我仔细收起来给你留着。”
宝钗便转头又拉着薛蟠说了一会子话,因宝钗家来,中饭便摆在王氏上房吃,那宝钗一整日便腻在王氏身旁跟她说话,说来也怪,王氏原本身子病歪歪的,自宝钗家来后有了精神,中午陪着一起用了一碗饭,下午便觉身子好了,连药也不吃,到底家里不放心,又打发人请了郎中来看,郎中也说心思开阔了,那郁结之气尽消,不必再吃药。
只说薛家因宝钗归来正欢天喜地,那荣府却是一片愁云惨淡,如今宫中元春被夺了封号,又禁足凤藻宫,两府里爷们儿的差事也停了,原指望探春能进宫助元春一臂之力,却划算落空,反倒因托关系送她入宫,添了好大一笔银子进去,虽说指婚给宗室,只那姑爷却因身有残疾不能承爵。
探春回了府,先往贾母上房来请安,彼时贾母已病了好些日子,见探春进来了,脸上便现了喜色,鸳鸯强笑着对探春说道:“三姑娘家来了,老太太也欢喜,老太太可攒了好些体已话要说呢。”
贾探春见短短时日贾母脸上便现了老态,她红着眼圈儿拉着贾母的手说道:“老祖宗,探儿家来了,不知老太太身子不爽,也不能病榻前服侍。”贾母回握住她的手道:“傻丫头,我家里总盼着你,可算是回来了。”探春听后心中越发暗恨不能为家里帮忙,贾母看着她,又问道:“你走时在宫里见着你大姐姐没有?”
探春自元春被禁之后便不曾见过她,此时为了宽慰贾母故意说道:“见了,大姐姐很好,虽说如今不得出凤藻宫,那吃的用的仍是上等的,大姐姐还托我代她给老祖宗请安,又叫家里不要慌张,原不是甚么大事,过了这阵子,圣上还要起用老爷呢。”
那贾母也不知信了没有,只听了探春的话脸色和缓了一些,又对她叹了一声,说道:“我这一世甚么阵仗没见过?时至今日,外面随他们爷们儿折腾去,我也不想管,只是我总想保住你们几个小的,我在时还好说,有一日我去了,你们几个可怎么办?”
探春深知家里今日形势堪忧,只不过上下都瞒着贾母,她强忍着心中酸涩笑着说道:“既然如此,老太太越发要保重自己,你是家里的主心骨,少了你,老爷太太遇了事可向谁讨主意去?”贾母便笑着对探春道:“你们几个姑娘都是好的,你又是姑娘里面最聪明的,可惜咱们家几个哥儿都不如你们,要不然也不会闹到今日这田地。”探春笑道:“多谢老太太这么赞我,我立志来世再投到咱们家做个哥儿,到时还请老太太好生栽培我。”贾母被逗的大笑,又指着探春说道:“你这丫头也学了一张油嘴儿。”
鸳鸯一旁对探春说道:“自三姑娘进宫后,老太太再不曾这么开怀笑过几回,这几日姑娘多过来陪老太太说笑说笑,笑的多了,这病自然也好了。”贾探春自然应下,又陪着贾母说了一会子话,见她脸上有了疲态,这才跟鸳鸯服侍着她躺下,待贾母睡后,探春与鸳鸯到了外间,探春问道:“老太太这病太医是怎么说的?”
鸳鸯眼里滴下泪来,说道:“哪里还有太医来?自家里出事后,这些太医便不肯上府里来了,老太太年纪大,反反复复病了这么几回,如今精神越发差了,前儿打发人请了一个郎中来看,开了一副药方,里面需一味雪参,只是遍寻家里也找不出来,我去求二太太,她那里也没有,我只得寻了老太太时常把顽的一件玉佛当了,只是那雪参便是有银子也难买,不得不去买了一支根须似的人参来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