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向阳疾步走了好一段路才缓了脚步,脸上的笑意怎么也止不住,稍平复了心跳往角门去。到了那,王嫂子等人已经等在那儿。她一看,连忙快了脚步,“我来迟了。”
王嫂子看她今日打扮得如同初开的桃花一般,不禁笑意盈盈,这才是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打扮,如烟如霞,轻盈俏丽。不得不说,跟展大人好了之后,她是越发的明丽动人了。双颊红润,秀发乌黑,鬓间钗环点缀,淡雅别致,好一个清秀佳人。女人哪,果然还是要有人疼爱,才能滋润。王嫂子笑道:“我们也才到。”
许向阳浅浅一笑,“那我们走吧。”
针线处的陈婶道:“每年初十到十五,大相国寺的高僧都会给平安符开光。向阳,你可要记得给展大人求一个。”
平安符?许向阳愣了愣,她从未想过这茬。经陈婶一提醒,顿时觉得有这个必要。笑道:“嗯,多谢婶子提醒。”
另一个媳妇道:“最好要有大人的生辰八字。”
这……生辰八字?她连展昭的生辰是何时的都不知晓,遑论八字?怎么办?回去问问?她有些迟疑,王嫂子见状,知道她是不知道展昭的生辰八字了,忙道:“你回去问问,我们等会儿,不急的。”
“嗯,那我回去一趟。”她歉然一笑,连忙原路折返。
望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陈婶道:“还真别说,她这一失忆,真的脱胎换骨了。说话行事谨慎周到,处处与人为善,若不说,简直不相信是同个人。”
“可不是?没看把展大人照顾的多好。近来就是我瞧见了展大人都要看得发愣,怎么就那么好看呢?从前我觉得展大人穿那大红官服跟新郎官一样,没得说了。现在啊,整个人都要发光似的。穿上她做的衣衫,那身形,肩是肩腰是腰,举手投足叫人看不够。”
“啧啧啧,你咋不说你再年轻二十岁,非展大人不嫁?”
“你别说,我还就非展大人不嫁了!怎么着?”
大伙笑开来,过年本就热闹喜庆,大家凑在一块可不就是说笑逗趣?不知谁道:“唉,说起来许姑娘真是有福,犯下那样的事,还能有今日。丁姑娘可冤枉了,好端端的失了未婚夫。”
“这话还是别提,展大人都不在意了,我们何必提那茬?人家夫妻现在蜜里调油,恩恩爱爱的,好得跟什么似的,叫人眼红。世上的事,谁说得准?”
“就是就是,丁姑娘也好。不过,我看呀,一个姑娘家当女侠,有啥好的?展大人回家连口热水都喝不上,不是可怜?”
“瞧你说的,丁姑娘什么人家?烧热水这种事哪要她亲自动手?”
众人又是一阵笑,丁姑娘是大家小姐,自然不曾做过这样的事。王嫂子道:“人各自有各自的缘法,或许展大人跟丁姑娘注定无缘。日子怎么过,过得怎么样,只有自己知道,外人瞧个热闹罢了。”
这头正热闹着,展昭那里却冷寂得叫人尴尬。展昭定在原处,看着院门口的丁月华,握剑的手不由用劲。她清减了不少,有些憔悴,想来这些日子过得不好。忽而,他在心里自嘲一笑,出了那事之后,她就不曾好过吧?
“展大哥。”丁月华轻唤一声,缓步而来,“许久不见了。”
展昭收了剑,微微一笑,除了初时的惊讶过后,心中竟然平静无波。明明不是多远的事,却有种事过境迁,物是人非的隔世之感。他目光清亮,语调平缓,心境坦然,“许久不见,听闻你订亲了,我该恭喜你。”曾叫他痛彻心扉,借酒浇愁的事,如今却云淡风轻。他想,他是变了,被许向阳填了心。
丁月华笑得苦涩,声音轻微,“我……即便我不愿意,家里还是……婚期定在五月,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来开封了。”
展昭看着她,树静风止,波澜不惊,“姑娘家大了哪有不嫁人的?爹娘千挑万选的人,不会差。”
丁月华怔了怔,她以为他会有感触,白玉堂跟她说他听闻消息喝得烂醉,她以为他们还是心意相通,可见了面,却觉有一种难言的疏离。他仿佛在叙述一件不相干的事,时间这么快,这么利,已然将他们的过往切断,磨碎,吹散,了无痕迹了吗?可是,不如此又能如何?计算他心里牵挂着她,他有妻,她将嫁,还能如何?再言那些情真意切再不合宜,她只能苍白一笑,道:“我来,是想看看你们。宝儿,关大哥,还有……你。”
“你安好我便安心。”
“展大哥……”丁月华被这一句安好安心触动情绪,带着绝然地悲痛扑进他怀中,“展大哥,我不想嫁,不想嫁!”
展昭一怔,连忙要抽身,推拒间蓦地瞧见早已出门的许向阳竟杵在院门口,茫然中带着无措和震惊。展昭心里一惊,手里一用力,推开了丁月华。声音急切发涩,“向阳!”她心思敏感细致,一直以来都小心翼翼地,骤然被她撞见这样的场面,不知道心里会生出怎样的想法。
许向阳猛地被惊醒,看看展昭,再看看丁月华,退了一步,抖着声道:“我,我……我不是有意的……王嫂子还在等我,我先过去……”说着扭头就跑开了。展昭心里着急,急忙大步追去。丁月华恍了一瞬,她没想到自己一时冲动之举会被许向阳撞见,见展昭焦急寻去,她突然拉住他,“这事因为我而起,我去跟她解释。”
展昭略迟疑,她去?这么一顿,丁月华追了出去。看着半敞的院门,他深深叹了口气,这可真叫人恼火,好端端的,怎么闹出这误会来?
丁月华很快追上许向阳,许向阳面色有些发白,手足无措地看着丁月华。丁月华打量着她,她梳了妇人的发鬓。她心里一涩,他们已经是真的夫妻了吗?展大人连称呼都换了,改叫她的名字了呢。看看她,气色好了,打扮精致了,若不是展大哥待她好,她能有这心思?说什么要把展大哥还给她,都是骗人的!
她越看越觉得刺眼,越想越觉心中不甘,如鲠在喉,如刺在心。那些不甘,怒意,懊恼,怨恨迷了她的眼,她恨她!她恨她!恨她!恨她!恨她!如果不是许向阳,展大哥不会离开她!她也不用被迫嫁给不喜欢的人!她怎么还有脸摆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样?受害者是她好不好?
许向阳被她越发阴鸷的眼神吓到,“丁姑娘,我还要去大相国寺,不便久留。”
“我只是想跟姑娘解释方才的事,是我抱了展大哥,与他无关。”
这样的解释听起来像是示威,许向阳哑然。对丁月华她有愧疚,初时,她是真的想要把展昭还回去,可是后来……后来不知道怎么就渐渐放不下了。她确实抢走了展昭,她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