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多布多尔济独自一个人骑在马上。北京西山的风景很好,但他却完全没有看风景的心情。他在想着他的“毕力格”,或者该叫“乌云”才对。毕力格应该是个姑娘,大概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需要女扮男装,所以才在他面前一直伪装。
她装得很好,甚至连声音都模仿得很像男子,带着一种少年人的清亮。若不是有一天偶然之间在她的院子外头偷听到她和下人说话,敦多布多尔济险些就被她完全蒙在鼓里。
自知道了毕力格是个姑娘,敦多布多尔济几乎就控制不住地总想着她,后来干脆搬到玉泉夕照来住,只求她每次过来的时候,都能与她见面。敦多布多尔济自然知道这件事多有不妥,却还是想遵从自己心。
对于她的身份,敦多布多尔济也有自己的猜测。皇上的哥哥裕亲王福全的嫡福晋是蒙古人,听说有个差不多年龄的格格。蒙语、蒙文比一般满人好得多,还是蒙语名字,大概是因为额娘是蒙人;她跟皇子、公主都很熟悉,想来也是经常出入皇宫的。都说皇上和裕亲王兄弟感情很好,大概也就是裕亲王的女儿,才能有她这样的体面。
真正确信了她的身份,还是有一天敦多布多尔济跟踪她回京城的时候,的确发现她进了裕亲王府。
原本敦多布多尔济觉得,娶个郡主回去,祖父应该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毕竟只是约为婚姻而已,找个自己喜欢的当然不错。至于怎样让皇上将指婚改了,他原本还想找庆复或者策凌商量一下,看是否能通过大阿哥或四阿哥请托。
然而,“毕力格”的话,却让他犹豫了。
想来想去,敦多布多尔济还是决定,先把事情和毕力格挑明了说。即便她和四公主认识,甚至可能是非常亲近的堂姐妹,但毕力格与他相交,是否真心他还是能看出来的。表白了被人拒绝,总好过错过了自己后悔。说了又能怎样?
“你在这儿逛了好久了,我早就看见,你想什么呢?”庆复的马近了,才拉过敦多布多尔济问道,“别说,照我多年花丛游戏的经验,你这个神情啊,一定是在想姑娘!”
敦多布多尔济抬头看见庆复,耸耸肩,“就当是吧。”
“还真是啊!我说你不要命了?如今谁不知道你的事儿基本上已经定了,就等着公主出了孝指婚,你这时候想得是哪家的姑奶奶啊?”
“我这时候说了,也是害了人家。”敦多布多尔济皱着眉,苏勒的话他听到了,也听进去了。满洲朝中关系复杂,或许真的因为这种事儿害死了谁也说不定。
“也是,但你平时也没什么机会见着哪家的姑娘啊?”
“偶遇。”这话也不错,敦多布多尔济正是在七胜楼之中偶遇了苏勒。
“你也别想太多了,依我的看法,四公主肯定是对你有意思。她人真的不错,你也别想着什么路上偶遇的姑娘了。听我的,做兄弟的不会骗你,你安安生生的娶了公主,你们部族早晚有一天能回到额尔尼德昭。”
“她还能上马打仗不成么?”
“上马打仗算什么?”庆复嗤之以鼻,“她可是个小国库。京城里头有名的女地主啊,买了多少地,多少庄子?她才几岁,可还没分封呢,就是自己倒腾的钱,每年的进项可不比我们府上少。你们打噶尔丹不需要钱么?不需要马么?伊犁马的线路就握在她手里,我可打听到,这回对乌珠穆沁作战的马匹,有一半都是走了她的路子进的。这京城里头,除了太子,四公主基本上是头一份不好得罪,她开了口,谁不得给个面子啊。翰林院掌院学士常书都是她的奴才,皇上能不知道么?还不是宠着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敦多布多尔济摇摇头,“她再好,终归不是我喜欢的。”
庆复简直要气炸了,马鞭狠狠一甩,“你这怎么不开窍啊?娶妻是为了什么?不就是利益交换财货互通么?你们草原上就是这样的呀。你这事儿告诉我也就算了,我肯定不会出去说,别人呢?还有谁知道?千万不能告诉揆叙!那小子就是四公主的狗腿子。”
“没谁,我就告诉过毕力格。”
“谁?”庆复瞪大了眼睛。
“你认识的啊,就是在七胜楼遇到的那个毕力格,后来不是还请我们试过枪的?”
庆复一把把马鞭扔在地上,“你告诉谁不好,怎么偏偏告诉了她?找死也不是你这样的找法的!”
“你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
“诶,我看你全须全尾的,不像是个死人啊,她怎么说的?”
“她说要帮我摆脱这个婚约。”
庆复一脸惊讶地看着他,“你的意思是说,她没把你直接抽皮剥骨大卸八块?这么打脸的事儿,换了我家的姑奶奶,啧啧。”庆复在马上抱了抱拳,“兄弟厉害,厉害!我做哥哥的佩服!”
接着自言自语地唠叨,“本来以为这么厉害格格定然是个泼妇,没想到还是挺温柔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