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过了春节,可这时候的北京城依然冷得要命。卯时的天色仍然是全黑的,敦多布多尔济早早到了约定的地方。他穿了貂裘,戴了手套,骑在马上,闭目等待着。时间太早,还困得很。
苏勒骑马过来的时候,敦多布多尔济差点儿就在马上睡着了。马蹄声渐近,吵醒了他,猛地睁眼,看见晨光之中,她骑马而来。身影在清晨的雾色之中显得格外娇小,敦多布多尔济揉揉迷糊眼睛的,压下心底的悸动,对着他挥了挥马鞭。
“早,”苏勒依然是勒马急停。玫瑰发出一声长嘶,马蹄落地的声音在周围的静谧之下显得格外响。
“还真是一个人来了?”
“当然,万一被别人看见了就惨了,”苏勒吐了吐舌头,“我告诉你,我从小到大一直是乖孩子,还从没做过这么刺激的事儿。”
“你也不大,比我还小一岁的,”敦多布多尔济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宠溺,“话说这大清早的,咱们去哪儿打猎,虽说到了春天,可你们不都是到固定的猎场打猎么?野外还有东西可打?”
“当然有啊,”苏勒看看天色,“走吧,我知道一个地方,离这儿可不近。不过先说好了,要是有人问你跟我一起干嘛了,你怎么回答?”
“我一早起来就进京城了,祖父派人到北京来朝觐,我得过去问问他们的消息啊。”
“好兄弟,真上道儿,”苏勒一拨马首,“咱们走吧。”苏勒头转而向前,辫稍儿扫过,带起一阵香风。
敦多布多尔济一时失神,苏勒的马已经走出老远,这才一夹马腹追了上来。
两人都是弓马好手,就算是初春,也打到不少猎物。过了正午,两人水边落脚,生起火堆。敦多布多尔济剥了一只兔子打算烤着吃了,一边还在抱怨:“咱们挑的真不是个时候的,这兔子可真瘦。打猎还是秋天最好,最肥。”
“所以秋闱比春闱好,”苏勒说着笑话。
“你是说科考吧?”敦多布多尔济笑道,“揆叙说要参加明年的秋闱,要考那个什么进士出身。”
“所以没工夫陪你玩儿吧?”
“我也不是天天玩儿的,现在不是在干正经事儿,要我说,咱们的方法应该能成,骑、步、炮混合的战术针对噶尔丹的驼阵应当是最好的,不过,你到底还有多少秘密啊,我看你年纪不大,到底从哪儿知道这么多准噶尔的事儿。还有我家的事儿,你也门儿清,简直像个活神仙。”
“我呢,有个秘密身份,不能告诉你,”苏勒一边从包里拿出调料,一边说道。
“知道知道,嗯,我有个问题想问你,”敦多布多尔济偷偷看了苏勒一眼,终于鼓起了勇气,“之前一直没什么机会单独说。你知道这么多事儿,有这么多办法,肯定知道要是我不想娶四公主,应该怎么办?”
苏勒笑了一下,“你就这么讨厌她?我倒是想问问,你为什么不想娶她?”
“因为很烦啊。我见过班第,你知道吧?大额驸。”
“嗯,当然知道,也见过几面。”
“他年纪也不小了,可还没取妾呢。不就是等着跟公主成婚。”
“你想女人了?也是,今年也十三了,”苏勒噗嗤一笑。
“哎,实话跟你说吧,大汗,哦,就是我祖父跟我说过的,将来要娶的四公主是皇上跟前最得宠的女儿,我在正式成婚之前,绝不能有其他的女人惹公主不痛快。否则就是把我土谢图汗部一族的命运架在火上烤。”
苏勒有些微妙地尴尬了一下,“就为了这个,就不愿意娶一个大清公主?她倒也不算是什么好女人,你要是娶了她,可一辈子就别想其他的女人了。她可不会顾及什么公主的面子,放你娶什么侧福晋。”
“所以我才想怎么让皇上不要指婚啊。”
“四公主现在在孝期里,怎么也得过两年。本来这件事儿应该是会盟的时候宣布的,结果二十七年噶尔丹打过来了,这事儿没成,拖下来了。也是你运气好,不然你现在呀,可就没有这样的自由了。”
“谁说不是呢,”敦多布多尔济有些懊恼,“你什么时候出孝?”
“不到两年,不过也差不多。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敦多布多尔济低头掩饰着神色,“怪不得你年纪到了不想姑娘,左右还得等上两年才能议婚。”
“怎么?觉着女人的事儿跟我说不着了?那你跟揆叙说去呗。”
“你不知道吧,揆叙就是这个四公主的走狗。我怎么能跟他说这些事儿。”
苏勒推了敦多布多尔济一把,“话怎么说的这么难听。揆叙和四公主是青梅竹马的朋友,两人自小一起长大的,四公主出痘的时候的,揆叙舍了命陪她,可不单单是你想的那样。”
苏勒想得纯粹。敦多布多尔济却不这么想,他皱了皱眉,“揆叙心里喜欢四公主。”
“你胡说什么呢?”
“这怎么可能是胡说呢,原本我还没这么想,你一说我才确信,”敦多布多尔济挥了一下手里的兔子,“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