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能行得通?”
揆叙伸手揉揉太阳穴,“事在人为吧。倒有一事揆叙不明,想请教殿下。”
“嗯,问吧。”
“您如此谋算,将来是想扶哪位阿哥?揆叙将性命卖了,总该知道货与谁家?”
苏勒全没想过这样的问题。她就是一个围观党,谋权夺势首要是为了生存,其次是为了兴趣,本着好不容易做了传说中万能的清穿女,不苏一下天怒人怨的心一直在忠实贯彻玛丽苏前辈们的信条,哪里想过要帮谁的问题?
这天下在她看来就是康熙的,康熙死了之后就是胤禛的,此乃历史大势。难不成帮胤禛?胤禛可不需要她帮。透明人做到康熙末年,关键时刻一击即中,那叫一个稳准狠。苏勒可是佩服得紧的。
苏勒根本没想过介入九龙夺嫡。
“你以为我要帮谁?”
揆叙摇摇头,“谁都不像。您虽有亲生的兄弟,但此时尚在襁褓。四阿哥、五阿哥、八阿哥都和您亲厚,但四阿哥与太子交好,八阿哥年岁又太小,五阿哥倒是宜妃娘娘所出,但听闻天资平平,不像是能斗得过太子的样子。”
“你胆子也不小,敢在我面前,编排我的兄弟。”苏勒笑盈盈地看着他,全没一副生气的样子。
“不打算告诉我?”
“我要说只是为了我自己,会不会吓到你?”苏勒突然想使个坏,笑着附在揆叙耳边说道。
吐气如兰,呢喃婉转。
揆叙狠狠掐了一下指尖,才低声应道:“听闻俄罗斯有个索菲亚公主,扶了自己的弟弟做皇帝,自己做女摄政王。您……”
苏勒却伸手狠狠敲了他的脑袋一下,“瞎想什么呢!我做这些是为了自己,却不是为了你想的东西。”
苏勒停了停,叹了口气,“人生在世,不过求个痛快。可我过了这么多年,却只是觉得憋屈。”在这儿活着,可能还不如前世自在。
“不能去想去的地方,不能说想说的话,不能见想见的人,能做的少,想做的多,事事不由自己。就算长大了,封了公主,嫁到蒙古去,所嫁之人全然陌生;和夫婿不能同府而居;还要与他人共享夫婿。若我像个寻常公主一样,将自己拘在一方寻常的天地里,早早要憋屈死!所以我得有点儿追求。”
揆叙朦朦胧胧有些想法,却仍不知苏勒指的追求到底是什么。他看着苏勒眼神中流露出的令人心折的神采,只觉得这样她,美得超越样貌和年龄,让人挪不开眼。
“世间女子多追求的一生一世一双人,我瞧着是她们眼皮子浅,看得太窄了。深宅大院里锁着,能想能看的,可不就只剩下那一个男人了?我所求的也不多,不过就是一辈子自在痛快。什么事儿我想做的,不至于被人掣肘,顺顺当当地给办成了;什么事儿我看不顺眼,能使唤人给我改了,不用唧唧歪歪和一堆人讲劳什子的道理。想花钱了,不觉得拮据,想多睡会儿,没人非要你早起。得罪我的人,处置起来不用顾忌,想保住的人的,除了老天爷,谁也收不去。人常说世间不如意者十之八、九,我倒不求个事事恣意,能将如意的不如意的倒过来,也就心满意足了。你想的那些,我从没想过,天下太大,我是个自私的人,只想顾着自己。”
揆叙此时方有些震惊。这样的想法,不是没人有过,世人谋权,不多半是为此么?可谁能将这样的话明明白白地说出来?
苏勒见揆叙不说话,却听得认真,不由得继续说下去,“不过我这人矫情,看不顺眼的事儿太多。俄罗斯人占我大清领土,我看不顺眼;准噶尔、西藏包藏祸心,我看不顺眼;蒙古对大清表面归附、实存二心,我也看不顺眼。传教士在我大清四处探查消息,西方世界我们却只是一知半解,我也看不顺眼;这是能放在面上说的。
“近的,旗人圈在京里,要靠国库养着,不打仗的时候全无用处,如今打起仗来用处也一般了;大臣们薪俸虽薄,但随便抓出来一个,贪的钱都能抄家问斩;打个台湾坚壁清野,大量商人出海只能靠走私,一大笔好赚的银子就这样没了;水患频繁、黄河倒灌,这种本该好好解决的事儿,还偏要牵扯党争;地震隔三差五就来一回,光我生下来北京就地震了三次了,每回处理措施都不算得当,反而成了不少人钻营升官的捷径……
“这种乱七八糟的糟心事儿,别让我知道了还好,知道了,我就觉得看不过眼。解决不好,我就觉得憋屈,总而言之,我是个愤青。”
“愤青?”
“嗯,愤青,”苏勒点点头,解释道,“就是愤怒的年轻人,对世上的不公平现状格外不满,自以为是喜欢乱伸张正义,甚至不惜性命傻子。你看有些文人,遇到不满,不久著文谩骂、嘲讽,恨不得告诉全世界,世人皆醉我独醒?”
揆叙摇摇头,“你可不像。”
苏勒嗤笑道,“因为我惜命啊。而且,他们那样的愤青遇到事儿,好骂街。我这样的愤青遇到不爽,可是要让人真刀真枪冲上去解决的。本质上来讲,却也没什么区别。只要能平了天下不平之事,管他谁坐天下,谁执九鼎?怎么样,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做个愤青,为我抛头颅洒热血,撸袖子上了干一票?”
揆叙被逗乐了,可心中不自觉也起了澎湃之心。揆叙撩袍跪下,“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苏勒看着揆叙平时清冷的眼神仿佛也烧起了炽热的火焰,莞尔一笑。果然,哪个少年人心里,没有一腔热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