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屁股坐在安大夫身侧,甲不由得捧着头仰天长叹。
身为神医,安大夫向来自视甚高。甲为了韩非的病,费了几番周折才找到他,并说服他入宫为医,如此一来二去,俩人到成了忘年之交之交的朋友。
看了一眼面色沉郁的甲,安大夫面露诧异之色:“甲有心事?”
甲无精打彩点头。
想了想,他也不管安大夫明不明白,自顾忿忿说道:“我实在无法想得明白,俱是情重之人,俱是爱对方要胜过自己性命的人,为何两人是缘,三人却成了债?”
在安大夫的呵呵轻笑声中,甲颇为苦恼地伸手耗了耗头发,面上烦恼之色更甚了。
“情之一字最是伤神,甲不是局中之人,自然难以了解其中五味。”
安大夫轻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望着一脸愁容的甲,复又安慰道:“甲无须担心,娘娘现在只是一时看不透而已,顺其自然吧,或许再过些时日,待娘娘育有皇上的子嗣后,心境自然便会有所不同。”
“待娘娘育有皇上子嗣!”
甲先是因为安大夫的话一喜,随即又不无烦恼地操心道:“说起来也甚是奇怪,娘娘与皇上不曾分开之前亦是恩爱有加,皇上也从来不曾赐娘娘喝过息子汤。甲知道,对于子嗣之事,皇上还曾心有期盼,不知为何娘娘却一直不曾有喜。”
甲不无遗憾地叹息一道:“或许这便是所谓的天意弄人罢!或是娘娘早为皇上育有子嗣的话,他们之间又何至于生出这许多变故来。”
安大夫静静地听着,忽而一笑:“呆会我替娘娘也诊个脉罢。”
甲连连点头:“如此应当。有你这神医在此,想必只要皇上与娘娘敦伦,定然可以让娘娘一举得男。”
安大夫先是啼笑皆非,随即不无狡黠地明示道:“我可没说过可以让娘娘一举得男,不过小老儿用点小手段让皇上与娘娘行敦伦之礼,倒是不难。”
甲闻言一喜:“现在娘娘去意甚是坚决,你若有办法让皇上与娘娘行敦伦之礼,敦伦之后或许会让娘娘打消去意。又或是娘娘趁机能育有皇上的子嗣,就算她今日离去,他日也定然没有让皇嗣流落于野的道理,自然还得重投皇上的怀抱。”
望着素来冷静彼时却欣喜若狂的甲,安大夫一哂,自顾将熬煮好的汤药端离炭火进入室内。
寑殿中,卫芊定定地望着床榻上韩非,心思百转,胸中柔肠百结,脑海中反反复复都是甲铿锵有力的那句:
“娘娘妄顾鲁齐的心意,妄顾皇上对你的感情,自求离去,无非是想让自己想起逍遥王时心里能坦然一点。说到底,娘娘也只是为了照顾自己的感受,所以才狠下心来去伤害深爱着你的男人们罢了。”
久久久久,她终是一叹。
甲说得都对,无论是鲁齐还是韩非,总是被她所伤,总是为她所苦。
虽然她知道鲁齐带着遗憾而去,只是为了让她的幸福能更长久一点,可是要自己心安理得地享受他拿命换来的幸福,说说容易,要做到,真心太难。
轻轻握住韩非的大掌,缓缓贴在脸上,卫芊无力地,低低地问道:“夫主,我要如何才好?我要如何才可以不去想鲁齐,我要如何……”
细细的啜泣声自堂上传来,带着某种难以排解的压抑。
安大夫轻咳了一声,又过了少顷,这才捧着汤药提步入内。
将汤药放在几上,安大夫盯了一眼神色略有恍惚的卫芊,小声道:“属下看娘娘近日国事操劳,兼带照顾皇上,体力已是不支。不如由在下替娘娘诊个脉,开个方子调剂一下可好。”
卫芊略为迟疑,便欣然道:“如此有劳了。”
安大夫闻言上前替她细细视诊了一番,探脉之后轻声禀道:“娘娘身体并无大碍,只是操劳过度,气血稍亏,稍后属下为娘娘奉上汤药,娘娘调剂几日便无碍了。”
卫芊微微颔首,安大夫这才一揖而退。
端起几上的汤药,温度正好。
在韩非昏睡这段时间,让他按时按量喝下汤药无疑是件为难之事。这个醒着时威煞重重不无英武的男人,一旦处于昏睡中,他便如同孩子一般,本能地抗拒着苦得难以下咽的汤药。
在试了若干办法俱没有效之后,卫芊最终只能口对口地以嘴相哺。
显然,也只有这个方法让他无从抗拒。
虽然这汤药堪比黄莲,可是对总想着分别在即的卫芊而言,却甘之如饴。
这种久违的亲密,如果不是因为韩非尚在昏迷之中,日后再要想起,也只能是在梦中了。
因为不舍,更因为她对韩非仍然深深眷恋,所以每当哺食完之后,便是他唇角边残留的药汁,卫芊俱会舔食干净。
尽管心里还有矛盾,还有挣扎,然而在无法说服自己之前,卫芊还是决定等韩非苏醒过来便悄然离开。
分别在即,只要一想到或许此生相见再也无期,卫芊便一直由着自己的性子放肆着。趁着哺药的间隙,对韩非极尽亲密之事。
从甲的态度卫芊不难看出,如今他的想法已经有所改变,对于她坚持离开,甲并不太赞同。
卫芊也明白,一旦韩非苏醒过来,以他的精明,自己若无甲相助,想要安然离开,似乎不太可能。
然而让她放任昏睡未醒的韩非,就这么撒手而去,卫芊又无法安心。
幽幽叹了口气,卫芊心里暗暗想道:如今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