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不解地与毕僳相互对视一眼,转而将目光投向一旁面青唇白的卫芊。
依依已经轻喘着蹒跚而去。
“芊芊姑娘,依依姑娘的话,你无须放在心上……”
“她没有说错,如果鲁齐不是为了救我,不如是如今这般模样。”
轻轻打断毕僳的话,卫芊苦涩一笑。
没有人看到,在她缓缓转身,一步步地走回房时,她的眼泪无声散了一路。
第二天,天刚破晓,鲁齐的房中便传来一阵熟悉的琴声。
毕僳一怔,急忙披衣而起,匆匆向鲁齐房中走去。他甫一赶到,便看到司马正在房门口怔怔望着室内出神。
急切上前,毕僳一把拔开司马,一眼望去,只见到鲁齐的床榻前,卫芊正素手轻扬,缓缓弹奏着他们曾经合奏过的琴曲,一遍又一遍,反复重复。
她从日出弹到日中,再到日暮……
不吃不喝,不停不歇,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地弹奏着,如同不知疲倦一般。
无论是毕僳还是司马,不管是谁上前劝阻,她俱不予理会。
毕僳与司马束手无策,却又无计可施。
天色将晚时分,依依也出现在鲁齐的房门口。她冷冷地望着依然没有反应的鲁齐,跟仍然不知疲倦地在弹奏着的卫芊,怔仲着,挣扎着,茫茫然正在神游之际,几乎是突然地,一个令众人意想不到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歇歇吧,再弹下去,你的手许是要废了。”
声音暗哑,清洌,带着贯常的温和。
卫芊一怔,手下一滞,直过了许久,她方缓缓抬头,勾唇一笑:“欢迎你回来。”
这句话,鲁齐曾对卫芊说过,现如今卫芊再同他说时,方能体会到那种失而复得的心情。
原本远远地立在房外的毕僳与司马,先是不敢置信,尔后一涌而上冲向床榻。
望着清减了不少,却又笑意斐然的鲁齐,侥是俩人这样的男人丈夫,仍是忍不住鼻中发酸。
在众人不无欢喜中,依依却咬了咬唇,嗖然转身而去。
从前一直是鲁齐照顾卫芊,现在又变成了卫芊照顾鲁齐。
虽然她自己也是病体初愈,但是她却处处细心,照顾周到。然而鲁齐的身体却一直反反复复。
总是今儿才见着好一些,可以起来走走,明儿人又怏怏地打不起精神。
卫芊心里担心着急,但她自知依依对她已生成见,只好暗里去央求毕僳,看有无办法可想。
只是卫芊每次问起,毕僳总是言词闪烁,只是说他与依依自会再想办法,并叮嘱她细心料理鲁齐就好。
这样又过一段时间,鲁齐看起来精神像似好了许多,但是人却亦发嗜睡起来。
就算自知她醒来之后,依依对她总不待见,但是无奈之下,卫芊也只好主动求助于她了。
鲁齐苏醒,按说以依依对他的感情,应是十分欢喜才是,可是卫芊回心一想,她似乎并未在依依面上看到半分欣喜之情。
难道,鲁齐即便能醒过来,也不意味着他已脱险?
卫芊心中一慌,怔怔地望着沉睡中的鲁齐,几乎是突兀地,她被那种突如其来的恐惧吓得生生一颤。
咬牙嗖然起身,卫芊大步向依依的房间走去。
还未近前,她居然听到毕僳的声音在依依的房中响起。
卫芊脚下一滞,不由生生顿住了。
“他到底还能支撑多久?”
“再拖也就在这两三天之间了。”
卫芊被房中的一问一答怔住了。
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腾地升起,一时间,她手脚冰凉地怔在原地,再也无力挪开半步。
房中,毕僳的声音叹息着传来:“我担心芊芊姑娘知晓之后,难以承受……”
“谁只能拖两三天了?告诉我,是谁!”
惶然冲入房内,话才出口,卫芊已经先忍不住哭了起来。
毕僳跟依依那样的语气,明明已经彰显着一个已知的事实,但是卫芊尚不死心。
少顷,她抬起头,忍着抽泣,用前所未有的卑微,小声地乞求着问道:“不会是鲁齐,是吧!一定不会是他,对吗?不会是他!你们告诉我,一定不会是他,不会是他……”
哭声凝住,突如其来的悲伤全哽在喉间,在依依与毕僳无言的沉默中,转而化成一声声撕心裂肺的痛哭。
毕僳面上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最终,却只能无力地上前拍了拍卫芊的肩膀,自顾朝门外走去。
堪堪走到门口,他便惊呼道:“鲁……鲁齐,你怎么来了!”
依依面上一僵,嗖然望向门口,目中一痛。
卫芊茫然转头,眼泪更加汹涌。
她脚下一软,几欲跌倒在地,却被沉默着上前的鲁齐一把搂在怀里。
“齐……”
卫芊一噎,捂着脸“呜呜”痛哭。
“不过一死,芊何必伤心。”
鲁齐的声音,清清朗朗而来:“原本我竟然才是残忍的那一个,居然让你独自面对死亡。原谅我!”
鲁齐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痛楚。